祁无雪为人就是死鸭子嘴硬,明明肩头被戳出个窟窿,还兴致勃勃地缠着王鄞去村里溜达,更令人惊讶的是,她还分明没有伤者应有的虚弱,整个儿一精神极佳。
王家祖屋为谷中小村至北之地,沿着芳草丛生的小径往南走几步,转个角便能瞧见碧绿树荫之下疏疏朗朗的几户人家,寻常屋子前围个竹木篱笆,此时正赶上做饭时候,三三两两的炊烟袅娜而起,极为生动朴实。
穿村而过的溪水逐渐宽阔,上头架着几个石板桥,祁无雪蹲着站在上头,望着水中许久,忽而冲王鄞粲然笑道:“姐姐来看,这水如此清却还有不少鱼。”
“水清无鱼,大抵这水还不够清罢。”王鄞随了祁无雪一同蹲着,淡淡说道,“许多事情亦是如此。自以为能够侥幸,其实不过没到那个地步罢了。”
祁无雪落在水中的手指蜷了蜷,装着不明就里地笑着说:“姐姐果真颇懂哲理。我却浅薄,只看得见眼前的。”说着,撑着石板桥坐下来,舒口气抬头望着太阳底下灿灿的山峰,道,“低首山涧,仰而云峰。疏茶淡饭,姐姐在侧。如此真是心满意足。”
王鄞望着眼前这个随意而坐的祁无雪,没有精致的妆容,不苟的衣装,却依旧美得令人无端想要亲近。
是啊,若一直如此,没有背负的血债,没有牢记不敢相忘的责任,没有终期,没有寻找两人的追兵,从此隐于此中,整日平淡而温暖,多好。
对于之后不得不开始的一切,王鄞想想便觉得累不堪言。而对于祁无雪的担忧与紧张,王鄞自然了然于胸——傻女人,我的确瞻前顾后,学不来义无反顾,然而还不至于愚蠢,伤人又令自己悔恨之事还是断然不会做的。
这种舒逸的日子终究有结束的一天,何不享尽其中一分一毫?
转头望见王鄞正瞧着自己,嘴角浅浅弯了起来,祁无雪亦笑:“在想什么?”
王鄞颇有深意地说:“你在想什么,我便想着什么。”
祁无雪诘道:“难不成姐姐还想着自己?如此自恋,无雪愧叹不如。”
“我这不是在你边上么?想我作甚?”
祁无雪抿了唇:“你不懂。”
“怎么不懂?说来听听?”王鄞凑近了些。
山风自裙角眉梢荡过,碎光落在眼底,竟比山溪更为透彻。山谷安宁平和,亦无人相扰,望夫女立于侧,见证许多时光与爱情。
两人错身相拥而吻,时晷凝滞不前,此间恍若世外桃源,一如神仙眷侣的避世之地,藏于此便能携手终老。
在山谷中的时光快得就像砂石,一晃神便过了好几天。从日起东山到薄暮漫天,仿佛就只是一眨眼。
这天晚上,祁无雪照例缠着王鄞一起睡,原本安安稳稳地躺着,翻个身便又开始动手动脚。
而王鄞如此强的自制力,自然一个手指头戳开了祁无雪:“血还没流够吗?”
祁无雪瘪瘪嘴:“伤口已经好了啊。”
“都会骗人了?”
“真的啊。”见王鄞全然不信,为验证自己所言不假,祁无雪干脆地解了衣带。领口一松,露出一片凝脂玉肌。
放了帘帐的空间狭窄而晦暗,王鄞眯着眼睛随口道:“解了纱布便是好了吗?分明还是一个窟窿。”
祁无雪自上而下靠近些:“看不清就别胡扯,明明就是痊愈了。”
王鄞仍旧一副不信的模样瞟一眼,顿时愕然地瞪了眼——几日前还皮开肉绽的伤口竟只留了个浅粉色的伤疤,只是这模样狰狞,让人不就心疼。
“祁无雪,你是背着我练了什么邪功吗?”王鄞望着祁无雪亮闪闪的眸子,认真道。
“……”
还未来得及解释,窗口便扑棱棱一阵响,床笫之间气氛正有些微妙,两人便默契地无视了那声音。
谁料窗口那货见许久无人理睬,便开始邀功似的“咕咕”叫,叫得还颇有节奏感。两人相视一眼,继续无视。不久,叫声停了,换做了“笃笃”的啄窗声。
“罢了,若发展下去,那死鸽子大抵要以死明志了罢。”祁无雪叹口气,拉开帐子,一脸不快地赤脚下床。
王鄞坐直身子,系好衣带,用手指梳了梳凌乱的发,跟着下床走至窗边。
果真是前几日祁无雪传出去的雪鸽——不负其名,这信鸽通体纯白,唯喙乌黑,飞而无声,日跨南北,是上好的传信之体。其如黑豆子般的小眼睛滴溜溜地转得极为机灵,被王鄞嘲笑地说“颇得祁无雪真传”,气得当日祁无雪险些把漂亮的眼珠子瞪出来。
“如何?”王鄞声音依旧有些沙哑,背靠于窗棂,伸了手指抚着雪鸽柔顺的羽毛问道。
祁无雪单手执着方正的宣纸,侧头而立,xiè_yī依旧维持着方才在床上的模样——掉了一半,开口极低,露出若隐若现的阴影,还真是丝毫不吝啬自己的春光。
“竟是紫木山人。”祁无雪有些诧异地喃喃道,眼中冒着精光,两指夹着纸递给王鄞。
王鄞接过一看,上头干脆利落地写了大大的四个字——紫木山人。反过来便是槐桑显得有些急迫而潦草的字迹,大抵说皇帝已经加重了搜寻力度,搞得外头鸡飞狗跳。且如今整个后宫亦是极不安稳,祁无雪不在,皇后重新取回全权,看其架势,大抵不再想打太极,开始收线了。望两人尽快回宫,不然大局已成便再难回天。
“紫木山人是何人?”王鄞没有搭理后头写的,看完便顾自翻了回去,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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