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推辞不掉,王鄞就这么莫名其妙地上了贼船。
外头瞧着极为朴素不华的月色马车里头却别有洞天——青铜掐金熏球袅娜地冒着细烟,熏得车内满是清淡雅洁的沉水香,窗帘为暗印云纹的水泽锦,遮光效果极佳,又如水一般顺滑细致,四周缠着一圈精致玉色珠帘,略一相撞琤然轻响,令人心神宁和。
这是设给几个妃嫔的,前头那辆玄黑中夹着明黄的便是汝怀皇帝的,四角挂了厚重流苏,风一吹,飘飘荡荡,颇有气派。
王鄞没多想,扶着贻川的手踩上了车台,回头望一眼贻川,这小丫头眼中竟闪着泪光,她绞着手指,赶紧眨眨眼睛把眼泪吸回去,挥挥手大度道:“婉仪赶紧走吧,奴婢好接着回去睡觉!”
王鄞点头道:“记得先把嘴角的碎末擦了干净。”
一句话落,眼中的泪光登时消失,只留了面颊上两片红晕,贻川深信不疑地抬起手背一擦,疑惑道:“没有啊……”
王鄞看着这傻愣愣的贻川终于噗嗤笑了出来:“且回去吧,也该走了。”
等到车尘渐消,贻川才恍然大悟——竟还觉得自家小主对自己关怀备至,原来只是捉弄罢了!贻川对着车辙马蹄印子直甩手帕,一双溜圆的眼睛瞪成了金鱼泡。
再说马车上那三人诡异的局面。
祁无雪位分最高,自然坐在靠后的正中间,而金颦与王鄞则分别坐在两侧窗边。暖风带着帘子浮动,触至脸侧犹如柔荑轻抚一般。
几日不见,金颦愈发灵秀逼人,亮眸一转犹如林下麋鹿,婉转而活泼。她见到王鄞亦是极高兴,扯着王鄞的手一直“姐姐姐姐”地叫,反倒不经意冷落了边上的祁无雪。
王鄞被金颦这热切的举动弄得有些尴尬,她只和气地笑笑,又许久未听到祁无雪的动静,从前这女人可不是一向都出尽风头的么?王鄞斜着眼睛随意一瞟,祁无雪恍若全然未曾听见两人说话一般撩开帘子一角,顾自淡淡望着窗外。
自从上来打了招呼之后便一直都是这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这妖精的心思着实猜不透,王鄞决定不睬她,随她生闷气。
虽说装着淡然自若,祁无雪心里那个小人早已把这叽叽喳喳烦人的小丫头掐着脖子扔出了马车外面,想着祁无雪手就有些痒痒,赶紧搓了搓,才把这*抑制下去。细长狐狸眼往两人身上随意一瞥,发现王鄞这丝毫不解风情的死女人竟好像全然不懂自己的心思,只留了个后脑勺给自己。
祁无雪冲着王鄞的乌黑油亮的秀发鼓着嘴皱了皱鼻子,王鄞脊背一凉,略微转身,祁无雪瞬间又是那么一副拒人千里的高傲之态。
两三时辰之后,日大如盘,已是晌午。
马车停下来,几个姑娘皆下来舒展筋骨,金颦依旧缠着王鄞,果真还是个小女孩,见着密密草坪间缤纷的菌菇都兴奋地几近跳起来,笑声清灵自在,还拉着王鄞一同蹲在边上仔细钻研哪个能吃,怎么做才好吃……
意兴阑珊地陪着搭了几句话,回头,王鄞竟找不见祁无雪的踪迹了。她不经意地起身环视了圈,才发现她远远地在与汝怀皇帝说话,还时不时往这边望一眼。
王鄞心中又升腾起一股子不祥的预兆。
于是,整顿完毕之后,月色马车内就只剩了王鄞与祁无雪两人。前头马车辘辘走着,清越古琴声婉转动听,缠绵之意宛若绕指柔情,如疏雨扑窗,黄莺出谷。
王鄞自然明白这是祁无雪故意“挑拨”着将金颦撵去了皇帝那里,只是再睇眼祁无雪,此人依旧还是闷闷不语,此刻甚至连眼皮子都阖上了。
这屡次三番的,纵然王鄞好脾气都被惹得有些不快。整出这么多花样,偏偏又什么都不做,王鄞莫名觉得有种被玩弄的感觉,仿佛被人翻手操纵玩弄着。祁无雪之前对她死皮赖脸的亲热模样还历然眼前,此时对着这么一张截然不同的样子,王鄞竟情不自禁地想念起这妖精缠着自己把眼睛都笑没了的时候。
又是沉默许久,香薰球内的沉水快燃尽了,烟尘飘得越来越轻渺。
祁无雪憋得难受,好不容易把这烦人的金颦送走了,这又安静地恍若一潭死水,她闭着眼睛心中叹了一百遍气:父王啊父王,你花了大价钱大精力教了我诗书棋画,政治心机,生存之道,可为何没告诉我喜欢个人比前头全部加起来还难!
谁叫自己喜欢她呢。祁无雪扁扁嘴,终于忍不住睁开一只眼,不料却恰好对上王鄞的沉沉的眸子。
没等祁无雪开口,王鄞便淡淡道:“什么事,可以说了罢?”
祁无雪望着王鄞平静的眼神,竟有些恍惚着不知从何说起。她只勾起了唇,随后掀起帘子,望着逐渐人声鼎沸起来的街道,答非所问地说:“到朔都了,姐姐。”
这回答简直令人摸不着头脑,只是祁无雪这么一句熟悉的“姐姐”,仿佛带着安抚的魔力一般,轻飘飘拂过,王鄞方才的小心思便争相湮灭。
暗叹着自己不争气的同时,王鄞扭过身子,顺势亦拉开脑后的帘子,往外头望去——
朔都,京城以南繁华大城,南北贸易往来枢纽之地,为中原经济第一重城。因并不是政治中心,朔都便比京城少了份严肃庄穆,更多的是昌盛熙攘。
不远处便是宏伟高耸的古城墙,上头用恣意的行楷宽宽刻着一个“朔”字,大气亦舒展,似一慵懒美人含笑迎待四方来客。
一想到“慵懒美人”一词,王鄞的思绪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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