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出了一个弯腰驼背的老头,伫立在溪边,头向前坑着,两手背在后头,一双覆着翳、下陷的老眼直勾勾的盯着前方。
这个画面令他浑身不舒服,脊背一哆嗦。
他刚站定,突然就惊得炸了一下:平日里见多少个脚印都不稀奇,可这是荒山野岭啊!一路上,江一木连半个人影都没看见,况且井子村已经被焚烧的一干二净,这么些天过去了,估计活下来的也跑了,是什么人还留在山里?
那些他从来不相信的,关于井子村的传闻,忽然就冒了出来,跟雨后罅隙中的野蘑菇似的,按都按不下去。
井子村的井里会爬出僵尸……夜里会有青紫色的阴兵拖过……那死了的人,魑魅魍魉,走起路来,摇摇摆摆,硕大的脑袋,就是向前坑着的,在湿哒哒的淤泥上头,落下一串后缘浅短浅的脚印……
一阵风恰巧吹过,身后树叶抖了起来,蹩脚的跳着舞,发出沙沙沙沙的声音,像是牙齿缝里向外吹气。
江一木猛地一回头。
空的。
风停了,静的连虫鸣都听不到。
只有他压得极低的喘息声。
江一木合上眼,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息下来。他突然觉着自己好笑,才没几天的时间,怎么就变得如此神神叨叨了呢,简直是自己吓自己。
他想起自己先前口渴,于是弯腰捡起地上的竹筒,还没抬头,溪边又发出了沙沙的声音。
四下寂静,无风,江一木心不由得紧了起来。
他缓缓抬眼。
溪涧对岸,一只灰黑色的狸花猫在一块石头上端坐着,浑圆透亮的大眼睛毫不掩饰的盯着自己,像打磨成珠的绿玛瑙。
江一木一口气终于呼了出来:原来是只山猫。
还好是只山猫。
他友好的冲那狸花猫笑了笑,继续打自己的水,腰弯一半,僵住了。
不对啊,那脚印,脚印是谁的呢?
☆、第四章
从一楼走到三楼的路上,林芙儿一直在想,一个茶馆的顶楼该是什么样。应该有一个木质博古架,上面摆着前朝的古玩玉器,墙上还有一道横幅的江山水墨画,对着一张会客圆桌。
结果想象力还没施展完呢,林芙儿已经不知不觉走进了:一个装修简单大方的会客厅,家具摆设多用紫檀红木,光泽深暗,散着淡淡的木香。
禾木茶馆和凤仙坊比起来,就像是青青禾苗与凤仙花。
咦?林芙儿走到木桌前。
桌上摆着黑釉茶盏,这在外头已经不多见了,旁边搁着一个紫檀提盒,提盒半拉开,整整齐齐摆放的一排酥酥的长条糕点,几朵白花点缀。
“凤仙花?”
“对。”
林芙儿饶有兴致的看着桌上的凤仙花,同是五片舌头似的小薄瓣儿,凤仙坊的是红的,这儿却是白的。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白色的凤仙花,不禁伸手去摸,指尖快要触上时,林芙儿突然想起自己在人家的地盘,忙顿了顿,向阿禾投去询问的眼光。
见阿禾点头默认,林芙儿拈起一朵放在鼻尖,闻了闻道:“很淡。”
阿禾应了一声:“我不喜欢甜腻的花。”
“凤仙坊里种着很多凤仙花,紫红、橘红、桃红,每年中元节一到就全都开了,香味浓的很,偏偏没有白色的,”林芙儿闻了又闻,“还是白色的舒服。”
阿禾懒散的滑进木椅里,对一旁站着的林芙儿道:“坐下说。”
又递来一双竹筷子:“试试春卷。”
她这才注意到紫檀提盒里,白色凤仙花旁,一排酥脆金黄的春卷。整齐,小巧,淡淡的豆香。
林芙儿心想,此次前来是有事相求,自己怎么好像变成客人了。
阿禾看得出她不自在:“馆里炸多了,不吃就浪费掉了。”
她这才放下心来,夹起了食盒边上离自己最近的一根,小心翼翼的啮了一口。
春卷外壳炸得金黄,冷却后酥脆酥脆的,而内里的细沙馅心依旧是热的,一口下去便流了出来,糊了她一嘴。
林芙儿有些尴尬,阿禾却笑了。
“行了别端着,你不是那种人,你装不像。”
端着?林芙儿懵了一下。
“哪种人?”
阿禾直接用手抓起一根春卷,一口咬去半截。
“你说哪种。”
这下林芙儿会意的笑了,舌头舔掉嘴唇上的豆沙馅,绷得跟钢板似的身子骨也终于松弛了下来。
阿禾递来一块方巾,林芙儿接过擦了擦嘴:“不甜,好吃。你们点心做这么好,怎么不开家食肆?”
阿禾摇摇头:“饭馆哪做得过你们的凤仙楼,价廉物美,大清早人都能排到隔壁巷子里。”
凤仙楼是凤仙坊同名的酒楼,面向蓝城老百姓,早午市生意兴隆。只不过,光靠明面上卖卖茶饭酒水,可支撑不起凤仙坊巨大的开销。
阿禾一笑:“况且我开茶馆又不只是卖茶的。”
言下之意,你们凤仙楼也不只是吃饭的。不过这句话阿禾咽下去了,怕这么说了对方有忌讳。
林芙儿倒是听明白了,脸微微红了一下。心想,这个馆主,看起来是没什么架子,不摆官腔,也挺谦和,却无时无刻不散发着强大的气场,暗地里掌控全局,像根定海神针一般矗着。
她又想到了凤仙坊的坊主,几乎从不露面,可坊内上下没有人不怕她。
能当上主子的总有过人之处。
林芙儿发觉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优待。自己在凤仙坊干了十几年的杂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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