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起来,意料之中,他难道不知道她滴溜溜的眼睛都往哪转,喜欢不经意的瞥他,然后又若无其事的收回来,跟他说话会有些前言不搭后语,才相处几次,她就表现出对他的好感,他居然不排斥,有时候还暗暗希望再明显一点。
今天晚上,足够明显。
有时候下楼去买东西会想,不知道沈惜凡这个小妮子会不会在超市,她应该多吃一点水果,而不是那些饼干之类的;有时候写论文到一半,会抬头往窗外看,不知道小妮子家住在哪,小区那么大,上次只看到她向f区那走去;小妮子会不会再失眠,或是折腾出别的什么病来,哼哼唧唧的又跑来看病。
他有些惊讶,但是随即又释然,何必考虑那么多自己该不该把她挂在心上,既然挂着了,那就挂着吧。
只是他不确定,那是什么样的感情。
对张宜凌,他有些依赖,因为是她,把他从深渊里拉出给他温暖,这场爱情中,他们都习惯接受对方的好,尽管相较,她并不爱他。
很奇怪,对沈惜凡,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了一种叫责任的东西。
只是因为她比他小?
郁金香
早上六点没到的时候,何苏叶就被电话铃吵醒了,他一接起来,那边一个女孩子心急火燎的喊:“刘医生,快来抢救!18号床的病人怕是不行了!”
他立刻愣住了,刚想告诉她打错了,对方又是一阵道歉,“不好意思,打错了,打错了!”
他哑然,笑笑挂了电话,躺在床上却是怎么也睡不着,干脆起来。
冬天早晨天亮的极晚,快六点的天还是灰蒙蒙的一片。他一手就着热牛奶蘸面包吃,一手翻着论文,眼睛不停的扫视,他越看越堵,叹气:李介那小子越来越会偷工减料了,这样的论文拿去交给老板,也不怕被剥皮。
顺手抓起笔大段的划掉无用的内容,打电话给李介。
李介正在值班室睡的天昏地暗,电话一响立刻吓的魂飞魄散,一看是何苏叶,便开始抱怨,“大师兄你内分泌失调呀?那么早就起来!”
何苏叶愠怒,“臭小子写的什么论文,怪不得不敢亲自交给老板,你拿笔出来我给你念着,让划掉就划掉,让重改就重改,想过就不要废话。上班时候我去住院部那,你到时候电话联系我。”
李介乖乖听话,笑嘻嘻,“我就知道大师兄不忍见我水深火热。”
早上去住院部,他本不需要去查房,但是因为他给一些病人开了中药辅助治疗,便是要去问问药效,然后再对症下药。
走到内分泌代谢科病房,几个医生、护士围在一起小声嘀咕什么,有个医生看见何苏叶,招呼他,“何医生,你说怪不怪,明明昨天好好的人今天说不行就不行了?”
他沉吟了一下,“早上六点多是你们病房急救的?”
“可不是,甲亢突眼病人,刚入院两天今天清晨就去了。”
“甲亢心衰?”
另一个医生接话,“没准真是,当时谁知道,只是入院观察,现在大家都怕医院惹官司,唉,你说咱科室最近邪门不,一个星期连去了两个病人,一个甲亢突眼,另一个心衰肾衰,都要元旦了,整个病房愁云笼罩,人心惶惶。”
一个年轻的小护士接口,没大没小,“还好没再爆发什么非典,比起那个这个算什么?”
何苏叶心里一惊,两个资深的医生脸色突变,护士长训斥小护士,口气严厉,“别乱说话,该干啥干啥去!”
有护士在病房门口喊,“主任来了!”立刻大家“呼啦”的散开,何苏叶摇摇头,径自去值班室找李介。
非典,好久没有被提出的词语,那年,全国都为之色变的疾病。这家全国百佳医院当然也不例外,不光是非典病人接连呼吸困难,休克,最后死亡,一些医务人员也接连染上了这样的疾病,倒在自己工作的地方。非典初期,死亡率几乎为百分之百。
那是多么惨淡的一年,在这家医院工作过的人都知道,每个人都曾经那么靠近死亡,熟悉的,不熟悉的人接连倒下,他们的遗体连同任何一件遗物一并火化。每个人都觉得,他们真实的存在过,然后又不留痕迹的消失。
冬天的阳光总是朦胧,像是晕染在天上却不存在一样,怎么也照不进病房。何苏叶仰望天空,心,徒然被拉出一个缺口。
他想,去看看妈妈。
母校和医院离得很近,几乎就是隔一条马路。那年,学校封校,许多同学试图从后墙爬走,后来都被逮了回来隔离,最后还给了处分。自己曾经也想这样做,不仅仅是因为他好久没有回家,而且他生命中至亲的两个人都在这家医院。
但是,他不是害怕这场天灾,他只想知道他们在医院里好不好。
终是未遂。
斑驳的红墙上面,曾经夏日盎然的爬山虎早没了绿意,学校药剂房里面传来熟悉的中药味,操场上枯草丛生。老校区好久没有被打扫过了,如今都是研究生和博士生的天下,来来去去都不见几个人,只有那栋五层的办公楼时常有医学界的泰斗、专家、教授出现,多半是表情温和,面带微笑。
他敲门进去,恭谨有礼,“杨教授,李介的论文我给他送过来了。”
老人笑呵呵,“何苏叶?李介那小子怕是自己不敢拿过来怕我把他臭骂一顿?来,先坐下再说。”接过论文,翻了两页,“李介那小子进步不少,不对,小何,你帮他改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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