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去。
“原是在亲人面前,不免松宽罢了。”顾茜越发觉得事情不小,等了片刻见他犹自沉默,就慢慢宽慰道:“便如我,若是见了旁人如哥哥这般,必是岔开话儿的,省得沾惹是非。不然,我连着略等一等也是不愿,只盼着能帮衬些,哪怕出个耳朵也是好的。”
“关心则乱,人所难免。”顾茂眼底浮起浅浅的水光,犹如一泓冷泉:“今番事,也是如此。”说罢,他垂头将那酸梅汤尽数吃下,杯盏一放,就将里头一番缘故分说明白。
原来,自他入了都察院,一应刑法案卷俱是经手,又因是新进的,虽有圣恩眷顾,自家却要越发周全妥帖,不免将旧日的宗卷理会明白。这都察院里头那些陈年旧案十分繁复,自然且放一放,专取那等大案或是新近未曾断定的案子审查一番。这倒不是监察甚么错处,只是似这等衙门里的事,连着文卷如何誊写,甚么情状用甚么言语,俱是有讲究的。他若不将这等细故了如指掌,日后休说甚么出类拔萃,连着称职两字也难做。
连月用心之下,头前五十年家二三十件大案熟记在心,各色文卷也渐次明白,近日便将新近文卷取来细看。不想里头就瞧见了一宗案卷:那记着平安州一桩贪腐犯法之事。国大家大,这贪腐原是常有的事,本不必放在心上,旁人见了,怕也不过一眼扫过便作罢。独有顾茂一眼看去,便是心中一动:这犯事之人,正是旧日处置苏家夫妇的人!再往下看去,他便见着里头又记了两件旧事,似有涉苏家,又有一件古旧文藏,也非他这等小小武官所应收藏的。
顾茜听到此处,不觉双眉微蹙,又细看顾茂形容:“既如此,哥哥只管秉公办理,与苏家一个公道,与妙玉姑娘一个公道便是,何必如此发愁?”须知道,拿小官如今已是上了都察院的宗卷,必是不得好果子的,总归是真犯了事,或是与人结仇等等,顺势细细办了也就是了。再有,妙玉与苏家虽可怜,可天下间这等事也并不罕见,又与顾家非亲非故的,顾茂再没得这般郁结的道理。
沉默半日,顾茂方沉沉一叹,目光幽深:“事到如今,有些事我必要与你分说明白了。”说着,他却站起身来,且要往书房里头去。看他郑重至此,顾茜心里一顿,便知道这一桩事,怕是与顾家也有十分的关系,忙敛了神色,跟着往书房里去。一路上,兄妹两人一前一后,一声儿且不出,只有边上风声水声鸟鸣足音。一声声一缕缕,倒将气氛压得越发沉郁。
及等到了书房,两人分头坐下,边上的丫鬟便要倒茶来,却被顾茂一句话赶了出去:“不必了,你们都出去,将霍达唤来守着。”
一众人等虽不知就里,也忙应了。顾茜在旁瞧着,一声儿且不敢出,只等着霍达到了,闭门关户的,她方低声道:“哥哥,究竟是甚么事,竟要这般仔细?”
“前番我们家的冤案,你可还记着?”顾茂微叹一声,先问了一句。顾茜点了点头:“这般大事,哥哥又细细说过的,自然铭记于心的。”
当年顾父经略平安州、广安州两处军略,将来犯北狄御于城外。虽说不得杀敌,却是将后方一应军需等物安置妥当,算得大功一件。不想回朝升迁之时,却被大将军樊通上告通敌,又有朝中御史等上奏,一时齐齐发力,后头在家中查抄出的书信等物,竟就将通敌一事做成铁案!
彼时先帝在位,却是年迈昏聩,竟不细究缘故,一怒而下圣旨,将顾家上下人等并亲眷数族皆尽囚禁。这也罢了,他因着盛怒,竟也不等到秋刑,便将顾家数口人定了个斩立行。彼时顾家亲眷世交等俱不敢做声,待得后晌细细审查之时,方通力合作,且将一些矛盾之处显出,由此昭雪冤情。
顾茂听她娓娓道来,一丝儿也不差,心里又是宽慰,又有些伤痛:“旧日我这般说,却是未曾料得真正的时机竟来得如此之快。如今既是有了机会,眼见着能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只得与你分说明白——我们顾家的冤案,远说不得沉冤昭雪!”
“什么!”顾茜闻言一惊,探出身来道:“那哥哥怎么能科考?”
“这自然是有缘故的。”顾茂神色淡淡,目光沉沉,且将里头缘故道来:“旧日父亲立时被斩,虽后头查出不对来,却实无铁证,并算不得昭雪。只那日先帝一怒雷霆,并不曾细查,后又翻出这些冤情,不免有些悔意。再有,旧日祖父为官时,原也做过帝师,后又做了数十年君臣,本是先帝亲近之人。思及旧情,又觉先前潦草行事之过,便有些不曾查明的地方,先帝也皆尽赦免了。因此,我方能举业科考,重振家业。”
顾茜听说如此,不由沉默下来,半日方低声道:“这等君王,合不如……”她话音未落,顾茂已然喝止:“这等话,你须得仔细!便在我跟前,也不能出声!”两声落下,生生将顾茜到了舌尖的话逼了回去。他却还神色不变,犹自沉声道:“你虽是女子,身处深闺之中,犹要晓得雷霆雨露四个字!父亲之事,先帝知错而改,于我们家已然是幸事!至如旁的,却是不能再提。”
顾茜品度着知错而改,不能再提八个字,心知这是不能碰触的禁忌。她动了动唇,只得将旁话咽下,应了一声:“知道了。”顾茂见她神色恹恹,似有几分抑郁,也知道这是难免的——难道自己便不曾怨恨?然而,想沉冤得雪,重立家业,延绵子嗣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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