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又恭敬地请宁王入内。
宁王往常到这来,都是坐在轮椅上,由宁一推着进去,如今,他行动自如,宁一自然不能进入后宫,被留在了贞顺门的偏殿。
宣逸也知今日怕是要有一场硬仗要打,心神一直紧绷着,不敢放松一毫,此时,他长腿一迈,像多年以前一样跨过了崇政殿高高的门槛,只不过,里头等着的人不再是宠他的父皇,而是小心戒备着他的兄长。
物是人非,宣逸恍惚了一瞬,而后在昭武帝浅笑中屈下了膝盖,毕恭毕敬地行了一个稽首礼,此乃臣拜君之礼,九拜中最重的礼。宣逸这么做,也是为了宽皇上的心,表明心迹,他没有旁的心思。
昭武帝坐在上首看他拜完,心情有些复杂,但很快便起身离座,来到他跟前,亲自将他扶了起来,“宁王这是做什么,咱们兄弟之间,无需行这样的大礼。”
说着躬下身子在他膝上拍了拍,感受到衣衫底下仍旧瘦弱的双腿后,很快收回了手,改为执着他的手,“来人,还不赶快设座!”
近侍李德安忙高声应了。
宣逸没有许多表情变化,只是回道,“君臣之间,礼不可废。”
他将他们之间的关系定为君臣,表明立场。
昭武帝这回没说什么,只是言道,“十五弟还是瘦了些,还需要多多补养才是。”
“谢皇上挂怀。”宣逸颔首。
不久后,各自落座,昭武帝仍旧高坐于上首御书案后,宁王则坐于下方,抬首向皇上看去。
“宁王妃的身子可是大好了?”昭武帝选择先与他拉拉家常。
宣逸却警惕着,如今,谁都看得出来他对卫明沅的爱重,可以说,阿沅是他的弱点,他怕皇上会对她下手,听他提起阿沅,一颗心顿时提着。
“贱内岂敢劳皇上费心,得皇上垂询是贱内之幸。”他如此回道。
看来,宁王还是防着自个。上首的昭武帝闻言不禁如是想。
想着,绕过了宁王妃这个敏感话题,转而说起了太后,宁王兴趣缺缺地应着,不咸不淡,待太后的态度依旧不亲近。
见此,昭武帝的心稍安,毕竟太后虽说一直支持的是他,可若是宁王想要利用太后对他的愧疚之心来达成一些目的,也并非不能做到。长久以来,他夹在太后与宁王中间,一直有着这样的顾虑。幸好,一如既往地,太后一头热,而宁王则似乎是“怀恨在心”。
“母后年纪大了,身子有些不大好,十五弟如今行走自如,可要多进宫来,陪一陪母后,替朕尽一尽孝道。”昭武帝还是一如既往地劝他尽孝。
宣逸无可无不可地回道,“臣遵旨。”
又闲话了一会,昭武帝忽然似是无意一般问宁王,“从前朕一直顾虑着十五弟的身子,未能予以重任,皇弟可有怨朕?”
宣逸警觉,心道戏玉来了!
“臣残躯不能事君,乃臣之过,不敢有怨。”他如此回道,说着起身叩首谢罪,“还请皇上降罪。”
昭武帝忙让李德安去扶他起来,口中言道,“皇弟无奈,何罪之有?”
待宁王重新落座,他话锋一转,却道,“俗话说得好,上阵父子兵,打仗亲兄弟!如今,既然十五弟业已恢复如故,可为朕的左膀右臂。鸿胪寺卿年纪大了,向朕递了辞呈,朕却因未能找到替代之人而留中不发,皇弟可愿替朕分忧?”
这是让宁王入朝为官,顶上鸿胪寺卿的位置之意,宣逸对他的用意忍不住多想。鸿胪寺卿虽然位列九卿,却在礼部管理之下,且无甚实权,算不得多好的位置,若皇上想要试探他的野心,用这么个官位似乎有些说不过去,他猜不透他真正的想法。
仿似猜到宁王所想一般,昭武帝补了一句,“朕并非不欲予皇弟以高位,只是一来朝中暂时没有空缺的位置,二来,皇弟未曾在朝中为官,朕怕大臣们会不服,造成人心不稳,对皇弟有怨言,这才定了鸿胪寺卿的位子,皇弟可要体谅朕的一番苦心。”
昭武帝看似无奈且为宁王着想,宣逸却从他话中觉出他真正的心思来——他其实不愿宁王插手政事,有异议的不见得是那些大臣,而是他自个。
鸿胪寺卿的位子,如果宣逸答应了,那也无妨,总归只是个没有实权的位子,同时可以探一探他的态度,若他推辞不就,皇上对他的警惕却也不会少一分。
念头在脑中一瞬而过,宣逸最终还是选择了推辞不就,按着原计划向昭武帝提起了就藩的事。
“皇上厚爱,臣原不该推辞,只是,按着祖制,臣大婚后便应前往封地,无召不得回京。静王、闲王、靖王……皆如是,皇上宽容,体谅臣下,臣却不能侍宠而有违祖制。臣与卫氏大婚已近两载,理应前往封地。云州府气候温和,宜休养,卫氏体弱,病体未愈,臣欲携之前往,还请皇上允了臣这个不情之请。”
昭武帝闻言眉梢动了动,最后还是挽留,“太后年纪大了,膝下只你我还有静和三个孩子,你若远走云州,太后怕是要怪朕。京城里祁院正医术精湛,可为宁王妃调理。就藩之事,宁王切莫再提。”
若是宁王身子一好,便马上打发他去封地,那他这些日子被人称道的友爱兄弟的美名岂不成了笑话?恐会引人猜疑,以为他没有容人之量。
昭武帝的拒绝,在宁王的意料之中,便是朝中大臣辞官,还要推辞个两三回来以示皇上的看重臣下呢,他这才一回,皇上不会马上便同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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