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这样自在,可是在府里,人人都要敬着她,月钱也是独一份的。奴婢可不想永远都只在二门上混着。”
我一怔,不觉失笑:“想不到你还很有志气。”
红芯红了脸道:“奴婢的这点私心让姑娘见笑了。奴婢这一辈子,永远都只是奴婢罢了。”
我拉过她的手,微微一笑:“你多心了,我并没有取笑你。你说得很有道理。是我一时耽于春愁秋恨,见识竟然短了。”
红芯身子一跳:“姑娘的手这样冷,还是进屋吧。这梅花在屋里也能看到。”
回到灵修殿,一时间仍心绪难平,手中摩挲着书卷,眼中只见小字如麻。绿萼上前奉茶,说道:“姑娘,思乔宫的车大人来了。姑娘见是不见?”
红芯闻言道:“她来做什么?平常只会告状挑拨,正事好事全没她的份。况且她从来也没来过咱们长宁宫。”
绿萼笑道:“姑娘还没说话,你倒是倒核桃车子一样说了这么些。”
红芯道:“她害得于大人还不够惨么?姑娘费了多大的心思才将于大人救了下来?这样的人,多半没安好心。”
我笑道:“无妨。请车大人进来吧。”
只见车舜英一身柑色水云纹织锦长衣,外罩一件油光水滑的黑貂皮氅衣。她一进屋子,便放下兜帽,但见她原本细小的五官愁苦不安得结成一团,似是面饼上没有撒匀的芝麻。她从未来过长宁宫,如今情势大变,她的来意我也能猜到几分。
我走下书案,含笑行礼:“车大人今日怎肯劳动玉趾,到我这里来?”
见我还有几分热情,她神色一松:“玉机姐姐知道么,皇后娘娘竟然被软禁守坤宫,这可如何是好?”
三位女巡之中,以我的年纪最长。然而车舜英素来只称我为“朱大人”,今日若非情势窘迫,她也绝不肯尊称一声“姐姐”。我不答,亲自引她入座。还未坐定,她又追问:“皇后究竟因何事触怒陛下?”
我一笑:“难道陆贵妃没有告知车大人么?”
车舜英红了脸道:“昨夜陆贵妃从定乾宫回来时,妹妹已经睡下了。今晨陆贵妃方告诉我皇后软禁之事,只是内中缘由,贵妃没有多说。连服侍平阳公主的乳母都不告诉我。故此妹妹一无所知。”
我把玩着花鸟紫铜手炉的花苞盖扭,微笑道:“软禁皇后是圣意,你我仅知这一点便足够了。内中因由倒也不必追究。”
车舜英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姐姐难道一点不担心么?娘娘被软禁,这……你我该当如何?”
我笑道:“你我?照平日一般便是。”
车舜英顿时语塞,强抑住眼中的焦灼,讷讷道:“我……没有姐姐这般有定力。还望姐姐指点一二。娘娘究竟何时会被解禁?”
我微笑道:“车大人,我是真的不知,也无从推测。但若车大人肯听我的,玉机倒有一言奉告。”
车舜英忙道:“玉机姐姐快请说。”
我随手自白瓷瓶中抽了一枝腊梅出来,瓶中水寒,点在掌心。花色欲明,花香欲冷。“若娘娘在小年之前还不能解禁,我劝大人,还是辞官为好。”
车舜英一惊,怔了片刻,微生怒气:“我为什么要辞官?”
我不欲争辩,只澹然一笑:“趁陆贵妃还没有临盆,快辞官吧。”
车舜英自知在宫中不得人心,默然片刻道:“玉机姐姐也会辞官么?”
我摇头道:“我不会。”
车舜英冷笑道:“人人皆知朱大人乃是皇后最信赖的女官。”
我将腊梅抛回瓶中,起身笑道:“车大人此言不确,皇后最为信赖的女官难道不是车大人么?若论忠心殷勤,我远不如车大人。我没有撺掇皇后治妃嫔的罪,也没有苛待过公主,更没有告密害死过人家的母亲。我心里有什么怕的呢?”
车舜英面色大变,霍然起身,恨恨不语。我站在灵修殿门口,以为送客之意:“我说的都是好话,望车大人三思。”
车舜英眼睛一红,强忍泪水,草草行了一礼,疾步出门。我吁了口气,心中五味杂陈。芳馨进来一面收拾茶盏一面道:“奴婢在外面都听见了,姑娘仁慈。”
我自嘲道:“我?仁慈?”
芳馨微笑道:“可不是么?这位车大人素来与姑娘不睦,又做了好些不光彩的事情。姑娘大可冷眼看她被罢官驱逐。又何必让她辞官?这难道不是为了保住她的体面么?”
我叹道:“她被皇后选进宫来时,足足小了我们一岁,书也不曾多读。为的不过是在思乔宫监视陆贵妃的一举一动,皇后也未必十分信她。这样为官,很是可怜。更可怜的是,她尚不自知,得罪了两宫贵妃。我虽不喜欢她,也不忍见她受罪。话已说过,听不听随她去吧。”
芳馨道:“若她肯听,是她的造化。”
我涩然道:“人微言轻,终是无用。过去我总以为,只要我自己胸怀坦荡,便无惧风雨。可是我明知皇后的冤屈却没有勇气再谏,方才明白自己的无用。坦然无惧,却又无用之极!在这宫中,我唯一可凭借的,不过是我的心智和口舌,可是任凭我怎样费尽心思,都比不过权势如山。所谓‘权势法制,此人主之斤斧也’[55]。掖庭属杖死了曾娥是这样,陛下令皇后百口莫辩亦是如此。”说着冷笑不已,“胸怀算得什么?权势才最要紧!”
芳馨叹道:“姑娘深恨自己无法搭救皇后,故此才不忍看车大人落难。姑娘刚才说到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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