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这个主意好极了,太上皇的儿子和其他孙子则坚决反对到底,太上皇本人则在犹豫,若是把皇上那些儿子都撵到封地上去,留下一个孤家寡人应该更好对付,但是这样一来,岂不是显得自己这个太上皇不如他这个现管的皇上尊贵了么?而且分出去的封地变成了小朝廷,自己该怎么回收大权?皇上本人倒是并不担心这个问题,一来分封出去的都是他的儿子,他们的生母长子都得留在宫中做人质;二来,他也深知这些儿子都是想要皇位,一统中原,而非甘心做一个山野之王,一方封地的土皇上的,因此迟早可以再合并重整,只要等他熬死了太上皇独揽大权了,怎么封出去的再怎么收回来就是了,谅那些小兔崽子也不敢枉顾君父之名。
出了主意搅和得朝廷人仰马翻的宁珊深藏功与名,继续坐在格子间里默默抄书,心中毫无一丝愧疚。本来么,主意虽然是他想的,但折子不是他上的,撺掇皇子们也没有他的身影,给皇上吹枕边风的也不是他,他不过就是无意中给贾琮讲了讲秦汉时期的诸侯割地的故事,跟迎春说了说后宫女眷在家族不给力的情况下如何脱颖而出博得帝王欢心的办法,至于他二人身边史太君赏赐下来的丫鬟小厮是怎么去跟贾史氏报讯的,贾史氏又是怎么传信进宫的,那位贾贵人是怎么又成了贾嫔的,他可是一点儿都没过问过,也没人来给他讲经过。
迎春理完一天的家事,又陪着邢夫人说笑一会儿,去小厨房吩咐了给贾琮炖补品,便回到自己房里,慢慢的打起了棋谱。她是极有耐心的人,又爱棋,专心致志一坐就是大半天。迎春本来就长于棋艺,又经过京中顶级女先生的教导,使得本来就很出众的棋艺越发出类拔萃了,再加上一年来倍受尊重娇宠的生活,让她的棋风也有原本的小心谨慎步步为营转向大开大合,肆意挥洒,不再注重边角的纠缠,放眼全局,如出鞘的利剑般直斩白子长龙的命脉,断然落子天元,截断了势如长虹的白棋。
丫鬟司琪是从小就伺候在迎春身边的,看多了迎春打棋谱,多多少少也明白了几分,一见自家小姐以劣势黑子胜了优势白子,不由拍手赞道:“姑娘的棋艺越发出色了,我竟想不出如今还有哪位姑娘能胜得了你。”这话是说前次迎春回荣国府请安后跟姐妹们对弈,一连胜了薛、林、史三人,尤其对上史湘云,更是胜了十余子,便是同稳重老练的薛宝钗对战也赢得漂亮。
迎春一边自己慢慢收捡上等蓝田玉石琢磨而成的棋子,一边抿嘴笑道:“我如今倒不太同她们斗棋了,倒是哪一日能不用大哥哥让子了,才算真正出色呢。”边说,边伸手接过绣橘捧来的热帕子,慢慢擦拭一双保养良好的玉手。
绣橘挥手招呼两个小丫头送上茶盏点心,柔声道:“姑娘坐了大半日了,午饭都没用,好歹也歇歇,吃几块点心垫垫肚子,横竖那棋盘就搁在那里,也不会跑了,几时不能再玩?”
迎春心情很好的随手搁下帕子,端起日常吃茶用的蓝玻璃花草纹杯,这一套杯子是海商带进京的新鲜货色,给贾赦瞧见了,一眼便爱上,买了回来,只是左摆右放都不衬自己房中的格调,便忍痛割爱给了迎春。迎春因在荣国府中少见这般澄澈的玻璃器皿,欢欢喜喜的收了,每常吃茶的时候才拿出来用一用。
慢悠悠用了半盏信阳毛尖,又被绣橘劝着吃了一块芝麻酥糕,并几口莲蓉水晶糕,迎春便摆手示意不要了,小丫鬟们上前撤走茶点,又捧来银盆手帕,伺候她净手。迎春起身,在屋中松散松散,慢慢走动着,司琪扶着迎春手臂,道:“都坐的僵直了,姑娘也不嫌累?”
迎春不以为然的训道:“才坐了这半天有什么?真正的国手棋士,一盘棋下上数天、乃至数月也不无可能。本来,这博弈一事就是需要耐心和细心的,万万不能急,心一乱,就输了大半了。”随着这番话,迎春似乎想起了什么,原本微笑的神情也渐渐凝重起来,眉头微蹙,心情有些许沉重。
跟着嬷嬷这么久了,她如何还看不出原先的家、那个荣国府到底是怎么样的地方?又有宁珊似是随意侃侃而谈,却句句惊心动魄的言语,她怎能猜不出荣国府的打算?可是那从龙之功,多少史书上都记载在皑皑白骨之上。龙椅从来都是失败者血淋淋的骨肉堆积起来的,荣国府怎么就敢保证自己能选对真龙?如果说元春大姐有皇子傍身倒也罢了,可她现在明明就无宠无子,连晋位都是靠她身边那个老太太赏下来的小丫头子自以为立功的传话得到的。这么岌岌可危的境况,不想着赶快退步抽身,保住自家,却还要不知死活的往那个最危险的圈子里钻,这可真是要名不要命了,简直愚不可及。
迎春离开荣国府越久便越觉得不可思议,曾经她视那里为家,只觉得家中每一个人都是好的,除了不常见到的父亲,各个都有所长。老太太精明睿智,二婶子慈善和气,二叔端方正直,大嫂子温柔贤惠,二嫂子千伶百俐,琏二哥也称得上是不同于京中一众纨绔子弟中年轻能干的一股清流,几个弟弟虽然除了宝玉都少有接触,但她相信,本质上也都是好孩子。至于姐妹们,更是亲密无间,是她在那个家中最喜欢的伙伴。想想从前的生活,虽然因为自己不够出色而不受重视了些,可总也还是无忧无虑、让人心安的归处。
可是如今站得远远的再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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