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罢休,多说无益,只能叹了口气。转身去禀报。
☆、旧情
橘色门灯漂染开一圈圈大大小小的光晕。潋滟于夜色,本就深沉的夜,暗得越发深沉。
即便是近在咫尺的斑驳木制后门,也仿若被阴霾笼罩,飘飘摇摇。
太妃眨眨眼睛,睫毛竟垂落几滴水珠,后院轮廓又清晰起来——雨又下大了。
春雨总润物无声、绵软悠长,殷嬷嬷转跪到太妃身后已很长时间,此时看见太妃春裳润透,忍不住小声劝道:“要不您先回车厢里,老奴在此等着就行了。”
她们乘坐的马车颜色灰扑、外表与平民使用的无异,但在内里软垫熏香茶水吃食、花梨木案几横榻箱柜一应俱全,若不回车舆烘暖更衣,再继续淋下去太妃会生病。
岂料太妃摇了摇头:“殷樱,我在你眼中,何时变得如此较弱了呢?”
殷嬷嬷一愣,太妃未闻回答,便自顾自道:“想当年先皇出征御驾,大族嫡女的皇后娇矜金贵,不堪长途奔波,陪伴先皇疗乏解闷、行兵打战的,可都是我!破城中与流民一同逃亡、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帮军医打下手截肢止血,我见过多少绝望磨难,就有过多大的荣耀绚烂——若非、若非先皇执著于祖宗家训,非得立嫡子为正统,我何至落得如此下场!”
殷嬷嬷赶紧提醒道:“太妃、小心隔墙有耳……”
太妃嘴角浮起不屑冷笑:“我怕谁?我是先皇的贵妃!这世间谁敢动我!再说,老亲王知道我来,会不暗中派人遣散无关紧要的人吗?”
“太妃本是聪明人,又何苦要在这事上犯糊涂呢?”乍然,风雨中传来一沧桑醇厚的老者嗓音,飘摇若晨钟暮鼓,撞入太妃耳中,她眸中桀骜不驯的神采瞬间破碎,激动抬头:“表哥、你终于肯见我了吗?”
舌尖微微有点发苦,发麻。
她竟惊喜到心底生出细密的怯。
害怕自己这般狼狈不堪的迫切,吓跑了他。
多么可笑,都是四、五十岁的人了,被经年尘土封闭的心上,依旧埋葬着无法磨灭的旧痕,只待春光正好,雨水充沛,稍稍一摇撼,便会小心翼翼的探出稚嫩、怯懦的嫩芽。
念情是春光。
权势是雨水。
惊喜过后,熟稔的掌控感一点点将太妃的背脊骨支撑起,根本不爱老亲王的自己都会被青春回忆撞击心脏,更何况是一直被自己拿捏这个弱点的老亲王的呢?
太妃微微低下脸庞,甩松浸满雨水的厚重发髻,垂落散发像墨笔,一笔一笔,一缕一缕,勾画出她若深寒碧潭幽幽生出的白莲般的脸庞。老亲王甫开门便看见这幕,漫天黑暗,雨打湿墙,没有一丝光的青石板上,白衣春裳勾勒慕容溶卿身骨,伶仃得好似一尊泛光的玉,雨打周身泛起白线。
恍惚间老亲王竟忘记今夕何夕,仿佛又回到那个草长莺飞春裳薄的年纪,无知无畏的气息从每个毛孔散发出来。过得简直尽兴,做错的有人兜着,沉重的有人承担,什么都不用愁苦。一觉醒来又辗转如新,时光永远不老,彼此永远不散。
然而灵台持守的清明反反复复敲响警钟,告诫自己撑伞的手是何等酸软,闭上眼皮也要花费气力,待他看清这张年逾四十多依旧靓丽若双十年华的面孔时,脚步已不知不觉走近。
尝过美貌甜头的女人无一不深谙养颜驻容之道。
四十八骨伞的影就在太妃脸上投下,仿佛罩着一层精致曼妙的暗纱。
她灼热的目光穿破阴暗,与伶仃消瘦的身形衬托出强烈对比。
一瞬也不瞬的,就流露出,你来了,你走不了了,你终究是舍不得的!
回忆织就锦绣繁华,倾袭而来,执伞的手差点儿没松掉。
“你快回去。”
他本想表露出决绝,话音出口却缠绵迂回。
太妃坚决摇头,镂空镶数碎彩钻白银耳坠折射出七彩琉璃般的光芒。一折折漫在苍白肤色上,眸色妖冶明亮。
“表哥,你舍得让我就此死去吗?”
老亲王心里像被猫挠了一下,不由怒其任性;“若这世间真有人能害死你,那也只能是你自己!你就不能收敛收敛你的野心?”
太妃霍然起身:“你这是什么意思?”
记忆描摹已模糊不清的面容此时近在咫尺的冲击到面前,老亲王几乎是既惊既喜又惧的退后半步:“你就不能小声点!”
太妃唇角挽起轻轻曼曼的笑:“你就说,如何帮我吧。”
老亲王义正言辞:“现世江河晏清、国泰民安,很快便会迎来太平盛世,你何苦来滋生祸国殃民的战乱动荡?”
“再大的动荡我也经历过,什么太平盛世,本该是我孩子应得的。这是皇后娘俩欠我的。”
老亲王拂袖转身:“简直不可理喻!”
没走两步,袖子被扯住,太妃一改飞扬跋扈,语气重又变得可怜柔弱:“你若今晚不同意,我明晚就继续来。天天来。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阿燃那小子,我走后这些年在朝中很根植了些爪牙,到时候传出去,可能会引起大麻烦哦。”
多年深宫淫浸,太妃语气表情收放自如。但她骨子里性格还是不变,这番苦心孤诣,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老亲王暗暗叹了口气,但唇角不自觉弯弯。
还真是与从前性子一模一样。
未被挥退,太妃安心定神跟随进王府。
刘老管家抵予她与殷嬷嬷一人一把油纸伞。自己提着彩绘玻璃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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