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不及,扭身打开客用盥洗室的水龙头,舀水往门板上浇。这自然是杯水车薪。很快,地板变得滚烫滚烫,脚底的感觉如行走在沙漠。
“珮儿,不行了!跟我去阳台!”
门外火势肆虐,将整间客厅染得青白青白的,而非红彤彤。苏文桐急急打开阳台的每一扇窗子,烟倘若散不出去,人会被活活熏死。
林珮裹紧睡袍跑出来,一脸仓皇:“你干什么?”
苏文桐透过窗往下看。楼底的花坛,平常看只有火柴盒大小。这种危急关头,竟然近似触手可及。
“火烧进来的话,就跳下去!”
“不!”林珮的叫喊撕心裂肺。
她蹲下身子,紧紧抓着苏文桐的胳膊:“你要往哪跳?哪里有火?”
听到这话,苏文桐彷徨看去。客厅静悄悄,冷森森的。地面的泼水反射着卧室透出的灯光,那里刚刚被他搞得一片狼藉。
林珮抱住他的腰,哭得歇斯底里:“我求求你了,你别再给自己压力了。让咱去分局咱就去,大不了在那租房。你不要这个样子,我受不了,你不要这样。”
苏文桐的胸脯剧烈起伏。
“我没事了,没事了。”
他强打精神,扶起林珮说:“你别哭,我没睡醒。我做的所有,都是为了这个家。我别无选择,我必须拼。一切会好的,你相信我,相信我。”
林珮扑进他怀里,肩头一耸一耸,泪水浸湿了他的胸口。
苏文桐轻抚妻子的背。这时,他无意瞥往楼下的一眼,竟望见照亮花园一隅的路灯下,立着一个人影,仰着脸,用充满哀怨和妒恨的目光望向这里。
是个女人的身影。一阵寒风吹进他的骨头。
董云芳吗?我难道还没从梦中走出?
苏文桐壮着胆子再望时,那里除了摇曳的树影,以及无尽的黑暗外,什么都不剩。
第二天,苏文桐驾车急驶在前往雾笼山的路上。
雾笼山所在的乡,是全市人均收入最低的乡镇之一,扶贫帮困的重点对象。这里不但交通不很便利,植被也贫瘠,山上要么怪石嶙峋,要么种满人工栽的果树。
苏文桐的车穿过村子,沿一条土路上山。到了半山坡,看见一幢土墙屋,被低矮的篱笆围着。
他掏出母亲给的卡片。卡片上没注电话,也没门牌号,只有画得歪歪斜斜的地图。眼前的土屋理应坐落在地图中的红星方位。
他跳下车,走到虚掩的院门跟前。木板门的门棂两边贴着一副对联:
勤劳致富人人共建和谐
安贫乐道我辈渡劫飞升
苏文桐忍不住想笑。他轻轻叩门,没人搭理。力度逐渐加重。好半天,才有人吱嘎吱嘎拉开门栓。
出乎他的意料,迎出来的是个半大小子,腿脚一瘸一拐,难怪从堂屋走到院门花费那么多工夫。
“请问,野鹤大师在吗?”
小子面相有点傻,两只隔得很远的眼睛长得快顶到额角。一张嘴,涎水顺着嘴角流下。
“师,师父去罗村做,做白事。你进来等,等吧。”
苏文桐涌起失望之情。他跟着迈进院子,瞅见一棵参天高的大槐树,树身缠满了拇指粗的红线,让人看了怪不舒服的。傻小子走到一堆木人、纸扎中间,坐在小马扎上,用手剥毛豆。
“大师什么时候能回来?”
“说,说不好。”
“那我去找他吧。小师父,不用送。”
罗村离雾笼山不到十里。苏文桐将车停在村外,走路进村。毋需指引,谁家出丧一眼可认,因为早被里三层外三层的村民包围了。
没有吹吹打打,没有哭丧哀嚎。唢呐班的人坐在门槛前抽烟,其他的交头接耳。墙头上,树杈上,到处是人。
苏文桐绕了一圈,实在挤不进去。他青年时代的玩心泛起。幸好今天穿的运动衫运动鞋,于是学别人的样子,爬上一棵挂满人的老榆树,朝院落里头瞅。
院里设着灵堂,白幡挂在其上,隐隐能看到棺木的一角。丧宴的圆桌空落落的,大群穿孝的人聚在一起,彼此争论什么。
其中一个男的,头上和腰间扎着长长的白布条,态度最为激烈。苏文桐了解当地的习俗,这应该是死者的直系亲属,八成是长子。
他发泄愤怒的对象是一名中年人,估计是丧礼的执事人。谁曾想中年人仗着辈分,也不是吃素的,毫不通融地反驳死者儿子:“老太太不闭眼,棺材不能动!”
死者儿子争累了,他赌气似朝灵堂喊:“妈哦,您就合眼吧!”
灵堂当然不会传来答复。
死者儿子往地上一蹲,无可奈何地把脸转向圆桌一侧:“道长,看你的了。”
桌上有个打瞌睡的人,一下子应声醒了,慌里慌张站起。他穿的不是道袍,而是土里土气的呢布衣服,包着件箭条衫,农村大集上统统五十块三件的便宜货。
难道是要找的人?苏文桐感到失落。被叫道长的人非但没一点超凡脱俗的风貌,反而样子猥琐,头发糟乱。走起路驼背猫腰,粗糙如树皮的面皮上满是胡渣。
那人像喝高了,走路一摇三晃。结果没看清路,踩上丧席吃剩的瓜皮,摔了个乌龟朝天。
院内院外,哄堂大笑,鸟雀伴着笑声飞起盘旋。
那人满脸尴尬地四处拱手:“莫笑莫笑。”
他走到灵堂下,靠近棺材旁。有白幡挡着,苏文桐看不见他在干什么。一个戴重孝的妇女蹦起来,冲他直喊:“叫你阖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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