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连娣去过两次,后来也不愿意再去,开始躲那些人了。
因为闹腾也没用,纯属闹自己的心,还不如花时间干点儿别的。
愤怒、沮丧甚至绝望的情绪交织在这片人流密集的厂区大院,逐渐发酵、恶化。几十年的积累郁结,几千人的大厂子各个边角积尘纳垢太多,就像一个大烂泥塘,还是一个很拥挤的泥塘,尾大不掉,臃肿而衰败。
他们厂子前两年新盖的那几栋塔楼,有人在换房卖房变现了。有一天,还有个人从塔楼18层跳下去了。
瞿嘉看得见这些事,心里也全都清楚了。
尽管,他妈妈在家里好像从来都没说过,从不提厂里的事,做晚饭反而都比以前更用心、更j-i,ng致了,每晚给儿子炒两个细菜。
有一回在屋外厨房的灶台前自言自语,还让儿子听见了。瞿连娣从饼铛上揭下一张一张荷叶饼,说:“也就剩下做饭这门手艺,还常被人夸做得不错,我再不好好给你做饭我能干吗?呵,我还是做饭吧。”
……
很快,期末就到了,各学科会考,体育会考。
即将升入高三的全年级动员大会,高三家长“预备会”……总之就是各种名目的考试和开会,全年级吹响了奋斗和前进的号角。
会考文科都很轻松,瞿嘉要拼命混到及格线的就是数理化生物这几科。
周遥在考前一个星期,塞给他每科一本练习册。
练习册里的答案内容,都已经替瞿嘉写好了。每道题写得密密麻麻,不仅是解题所需的过程步骤,甚至是思路想法和絮絮叨叨一堆废话,典型的周遥式的话痨,都当作注解为他写在页边空白处,把空白全部填满。
“不是让你做的!”周遥在楼道里匆匆地交接,往瞿里塞本子,“这些题是让你背的,你就把这几本练习册给我背下来!”
“数学、物理,背题有用啊?”瞿嘉心不在焉的。
“会考,背题就有用。”周遥说,“我告诉你了啊,会考就考这些题。”
“谁告诉你就考这些了?”瞿嘉说。
“老师讲课都明示暗示过这些考点了啊,就咱老爷子上课都偷偷透题说考点了!”周遥用力摁一下瞿嘉的脑门,“你没听课啊?”
老爷子就是瞿嘉现在文科班的班主任,幸运地还是原来那位,同时也教周遥的语文课。
“听他课了,我没听出来……”瞿嘉自个儿一笑。
“你上课都干吗了,都想什么呢你,蠢猴儿?”周遥有时挺沮丧,踹都踹不动眼前这人。
“想另一只蠢猴儿了呗。”瞿嘉小声说。
他上课都干吗了?
他想什么呢?
想周遥的心思可能都淡了,心里真的很乱的,又不能对周遥说出来博取安慰和同情。家里那些破事有什么好说,自己扛呗。
周遥伸手轻轻削了瞿嘉脸一下,私底下笑容仍然很英俊,很招人的。
“身上还难受么?”像谍战剧里接头似的,周遥往楼道四下环顾然后继续聊,给个温柔的笑,“上次破皮瘀血那些地方,都好了?”
“凑合。”瞿嘉又是一脸不在乎,“皮差不多长回来了。”
“膝盖还疼么?”周遥问。
“成吧。”瞿嘉说,“能跑。”
“我妈给你的药,你都抹了吧?”周遥啰嗦没完。
“抹了!”瞿嘉皱眉,“娘娘的御赐神药,我敢不抹吗?”
“乖。”周遥一笑。
满意了,放心了,唠叨完了,周遥一笑,眨一下眼,放瞿嘉走了。
体育会考是在当天下午,傍晚同时就安排了全年级的家长动员大会。
大c,ao场上,各个场地已经吹哨报数集合了,所有人都风风火火的。区教育局有人现场监督考试,学校很多老师都过来照顾学生,气氛严肃紧张。
很多学生都穿着j-i,ng练的短打扮,恤衫和短裤,球鞋。
事实上,体育三项,平时什么样就什么样了,只要临场别太紧张别吓晕过去,很不容易失常,也很难爆发吧。
几个考场分头进行,潘飞远远地给周遥举了个大拇指:“加油啊,来30个!”
周遥这边准备做引体向上了。
要是平时练着玩儿,他肯定能做30个。这是考试,后面还有其它项目呢,他做到满分15个,利索就跳下来了。
后面瞿嘉就上去了。
“防滑粉!”周遥低声提醒,“手腕疼也一定坚持住啊,别掉。”
他还担心瞿嘉中途掉杠呢,因为瞿嘉左手腕确实有一块擦伤,伤处痊愈颜色淡化之后,还留有一片浅黄色印子。
瞿嘉绷着脸吊上去,右手抓得很实,左手明显抓得虚一些。
但他确实瘦,轻。男孩子只要臂力够用,身上没有赘r_ou_拖他后腿,肌r_ou_都没有多少,做这个太轻松了。
“1、2、3……”
“11、12、13……”周遥默默地给数着。
“15!”周遥出声念出数字,这个宝宝满分了,顿时松一口气。然后,瞿嘉竟然还不下来。
“咳……”周遥咳嗽了一声。
瞿嘉加快速度,飞快地又做了两个,16,17,然后才跳下来,回头甩了周遥一眼:服了吗?
周遥回瞟一眼,俩人什么话都不用说,再次用眼神死缠了一遍……
学生们在c,ao场上专注而紧张,不知道有些家长已经进校门了,就在c,ao场四周各个隐蔽的角落里,围观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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