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没膝的草丛中,仰面对着太阳,身影熠熠发光,她停住步子,不去打扰他。
乌云和乌雅姐妹两个安顿好,乌雅飞奔到呼延徹怀里,“叔父!我们有新家了!”
乌云虽比乌雅年长,欣慰之情溢于言表,话未出口,已经热泪盈眶:“卿卿,你知道吗?我们漂泊了好多年之后,终于又有家了。”
卿卿感受得到他们的激动,亦为他们高兴,可高兴之余,难免伤感——她的家,已经没了。
呼延徹带领的这支匈奴人在北地漂泊已久,扎营的功力一流,到了晚上,他们已经可以在豪华的毡房里庆祝。
匈奴人的舞蹈欢畅淋漓,观看的人很容易受到他们的热情感染。卿卿想起曾和霍遇一同去看歌舞,其实过去并不久,却仿佛像上个世纪的事。
这样的歌舞升平,是真正的太平,没人不为他们高兴。
宴罢,曲子牧被乌云乌雅姐妹缠着讲故事,呼延徹有些形单影只。
卿卿拿了酒杯去敬他。
呼延徹并没有拿起杯子,而是反问:“喝的惯马奶酒?”
“喝不惯,但还是要敬你的。”
“别给我扣高帽子,我可什么都没答应你。”
“王爷给了我落脚之地...已是感激不尽了。”
她饮了酒,面色绯红,像是一层烟霞落在脸颊上,明媚动人。他几次见她,都是彼此落魄时,曾质疑过她何以让霍遇另眼相待,至今真真切切看清了她的样子,真是灵动与青涩相辅相成。
美色固然是好,有时却也会成为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
“喝了你敬得酒,看来非送你回去不可。”
卿卿闻言,抬眼望向呼延徹。
呼延徹对上她的目光,月光下渐渐她的眼神渐渐模糊起来,他想到那一年的草原,木兰的眼神。
她死得时候很瘦,已经不算是个美人了。
可呼延徹记得第一次见她,她在草坡遛马,面容饱满秀丽,不比卿卿差。
“既然已经安定下了,王爷何时接麟儿回来?”
“还不算安定,待处理完周遭的几个部落,尚算真的安稳。”
她心里预料祸患将至,仍要问:“如何处理?”
“打,我们刚迁徙至此,此时若不立威,以后必屡遭侵略。”
“你不是不愿意打仗的么?”
少女的语气略微焦急,秀气的眉头皱起。
她的睫毛又长又密,却像只受伤的蝶翼。
☆、盂楠花开
呼延徹从座位上起身来到大营外,卿卿跟着他来到外面,积雪融水落在他们的脚下,形成一个小小湖泊,映着月亮,映着二人的身影。
“孟姑娘...我的妻子已经死去了,我的余生都是为我儿子,为我族人而活,若能保护他们在一个地方长长久久生活下去,一时的杀戮算得了什么?”
“可你不是这样的人!”卿卿着急的想要证明什么。
“姑娘与我相识几日?可知道我从前的样子?如何笃定说出这句话?”
“我是与你相识没几日,更不知道你从前的样子,但我爹说过,一个有了妻儿的人就有了牵挂,他舍不得看别人因战争而失去原本和睦的家庭。你失去了你的妻子,你不会想让别人也失去他们的妻子、丈夫。”
呼延徹眼里的幽光一掠而过,他背对着卿卿:“你终究涉世未深,不知这世上每一处安宁背后,都是血腥换来的。”
“你们做事,都只看结果,不问对错的么?”
“如何讲?”
“当初我都以为霍遇或许对我有着三分喜爱...我又怎能想到被他那样利用与羞辱?你所做虽不及他,但本质有什么区别?你为了自己的子民打别人的部落,那别人的子民呢?他们向谁去诉苦?”
“你能跟我这么说,因为你是不是我们族人。”
“就不能不打仗么?”
“不打仗我的子民如何平安生活在这里?前祁为求安稳,不断像四方送去金银珠宝,光是和亲的公主郡主就送了多少个?我们已经没有金银美女可换取安稳了。”
他很坦白,也很无奈。
卿卿讨厌武力,这一刻,突然懂得了他的无助。
北上这一路,她是亲眼所见呼延徹肩负着一个怎样的责任。他不参与和邺国的战争,可以背负懦夫的名义,但他不能放弃他的臣民。
他很清楚如今的局势,若说从前,他们的兵力或许还可以和邺人一较高下,但邺人经历入主中原的大小战事,兵力不可同日而语。中原地大物博,可以为这场战争输出源源不断的士兵和粮草,但他们不行,他们的人口和粮储有限,因大多子民过着游牧生活,完全是看天吃饭,经不起外乱的折腾。
与其以卵击石,不如保存实力,只要有一方安稳的地方,保证他们的人口生生不息,总会有能对抗大邺的一天。
至于周遭的小国部落,他倒是游刃有余。
呼延徹远离戎马多年,旧时穿的甲衣早已破败,好在他还能握得住弓箭,能指挥作战。很快捷报传来,他接连收复十几支散落在附近草原的游牧部落,又和西北的几个小国缔结了通市盟约。
一个半月以后呼延徹回来,谷里已经是春意正好,乌云乌雅撺掇着卿卿一起扑蝶,三个女娃的模样又傻又青春。
乌雅看到马背上的他,第一个飞奔过来。
呼延徹跃身下马,命下属把马遣走,随后乌云和卿卿也来到了身边。
他用手比划乌雅的身高,道:“长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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