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钱打车去,也比在车上担心要好多了。
担忧和自责一起充斥了她的内心,谁也不比谁多,谁也不比谁少。
如果不是她自以为是地想给蓝森惊喜,没有自以为是地为了保密单方面切断联系,那么也许她会更早知道,更早发现蓝森生病的征兆,而不是像这样缘于巧合才后知后觉。
如果她偷懒没有向右拐呢?她是不是根本就不会发现?过几天,等到蓝森生日那天,也许对方的病就好了,而且对方肯定一个字也不会和她提起这件事。
好不容易晃悠到了站点,连恰急着下车,公交卡在背包里摸了半天也摸不出来,索性没刷下车卡就跳下去了。
急着要往小区里跑,经过超市的时候又恍然大悟,想起来看望病人不能空着手,冲进超市想买点水果,左看右看最后挑了个果篮,费劲地勉强一只手挎着,沉甸甸的。
蓝森住的小区很大,楼也不少,小区内部设计得很艺术,小桥流水弯弯绕绕,连恰却没什么心思欣赏,事实上,她已经快被复杂的内部构造弄得迷路了。
就这样,反复确认之后,终于站在蓝森家门前的连恰,已经累得能一头栽在地上睡过去了。
连恰把果篮和袋子先放在地上,摘下帽子,小心地拍了拍自己的刘海儿,又摸摸自己的辫子,觉得绑得有点松了,就拆下发圈,从背包里摸出折叠梳子重新梳了一遍。
然后才轻轻地敲了敲门,按照习惯,曲起手指,叩三声。
似乎没什么动静。
连恰把耳朵贴在门上,仔仔细细地听,但是楼道里偶尔会传来一些不成调子的钢琴声——可能是在家做钢琴家教——结果最后什么都听不到。
又等了一会儿,连恰才又伸出手,再轻轻敲了三下门。
还是没有动静。
连恰默默地想了想,索性背靠着蓝森家的防盗门,蹲在地上歇一会儿。
她现在确实是很累,不管蓝森是在睡觉还是不在家,她都打算先休息一下,也顺便等等蓝森,如果等她休息好了还是没动静的话,就把果篮留在门口,背包里随身带着小笔记本和自来水笔,可以给蓝森留个字条。
背靠着门,仰着头,呆呆地盯着楼道的天花板。
盯着盯着,觉得自己有点傻气,不像是平常自己会做的事情,可又觉得这就像是自己会做出来的事情。
楼道的天花板上有几丝细细的裂纹,可能是时间长了,蜿蜿蜒蜒的就像蜘蛛网一样,连恰的视线漫无目的地胶着在蛛丝上,然后那些蛛丝在她眼里又渐渐模糊起来,隔着一层水雾似的看不清。
大大地打了个哈欠,积蓄在眼眶里的泪水就骨碌碌滚了下去。
这时候电梯门忽然嗡的一声开了,连恰赶紧伸出两只手把自己打哈欠张得太大的嘴巴捂住。
然后她维持着一边捂着嘴一边掉眼泪的姿势看到了蓝森。
蓝森手里拎着个花里胡哨得十分接地气的购物袋,套着一件圆领t恤衫,一条有点发旧的运动裤,脚上踩着双运动鞋,乍一看装扮像个退休老干部,只是他人强行把这身衣服撑起来了,没拐到颓废邋遢去,反而穿出点随意混搭的感觉。
蓝眼睛对上棕眼睛,彼此都沉默了几秒钟。
“…………”
蓝森的沉默不是因为他不想说话,而是他没办法开口。
最后他往前一跨,蹲下身,抬起手,轻而小心地把连恰眼角的泪水抹掉了。
“…………”
连恰的沉默则是因为她完全没想到会真的运气那么好把蓝森等回来,不过这么一来,睡意倒是全都跑光了。
——怎么了?
蓝森没说话,但连恰能听到对方无声的询问。
“……我没事,这个眼泪是困得打哈欠的!”她赶紧澄清,打消蓝森不必要的担心,一边使劲儿抹了一下自己的脸露出个笑容。
蓝森向后退了一步站起身,连恰手撑着膝盖想站起来,腿有点酸,靠住防盗门才保持了平衡。
然后她从地上把果篮提起来:“我今天看到店没开门,就去看你的微博,然后发现你说你生病了……我打了电话给felix先生问你家在哪里,想来看看你生病怎么样……”
话音突兀地停住了,因为蓝森的笑容。
她站起来,拎着果篮,说话,急急忙忙地解释着,脸上还带着一点没抹干净的眼泪,眼角有点红。
匆匆忙忙的,狼狈的样子。
可是蓝森从看到她露出笑容的那一刻起,就放松了目光,静静地望着她笑起来。
那很纯粹,明白无误地传达着“见到你我很高兴”。
不是问为什么,也并不在意为什么连恰突然间蹲在了自己家门口,只是因为见到了,所以开心。
“……不过看起来好像不是很严重?还是说病好了吗?”
都有。蓝森点了点头。
连恰松了一口气,没忍住又打了个哈欠,赶紧低下头捂住嘴,眨巴眨巴眼睛,又有点困。
蓝森拍了拍她的头,掏出钥匙开了门,锁孔里发出“咔哒”一声。他推开门之前却犹豫了一下,转头看看连恰,表情复杂地指了指屋子里面。
“屋子里面很乱?”连恰自动解读,一般当别人来自己家之前,主人总会这么说一句,“这个不要紧啦,我只是来看看你怎么样而已,乱不乱什么的没关系的。”
“我……”蓝森说了一个字,词穷了,想了又想,在有限的词汇里嘱咐道,“……你要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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