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湛蓝,海市已经不见了,狼车落在湛蓝的海水当中。但这片海水和槐序却仿佛身处两个世界,虽然一片湛蓝,却没有一点水花。这又是虚实二相之法,若是槐序愿意,仍旧可以遁入海水所在的世界当中。
然而并不需要他出手,面前的水中便有一个青年的公子持扇而来。此人一身白衣,周身环绕云纹,袖子上还有一只蝴蝶翩然而舞。不需要道明身份,槐序便知道,这必定就是幻梦龙君了。
幻梦龙君的眼睛一片碧蓝,他看着槐序,叹道:“道友不该来的。”
槐序问道:“为何不该来?你早知道我会来,却有如何有此一说。”
幻梦龙君负手而立,道:“我那弟弟害我之前,我便测算过天机,死劫将至。非但如此,我这一脉,都有覆灭之威。但这绝杀的天数,却偏偏有一缕生机,只是这生机,却应在数百年之后的一个同道身上。”
“你果然是被苍灵龙君所害。你既然算定我是这一线生机,又为何说我不该来?”槐序问道。
幻梦龙君道:“我这弟弟为人蛊惑,落入歧途,如今已经偏离了正道,凭借你的道行,实在难以将他引入正途。你来得早了,若是你的道行超过了他,还有可能引他入正途。我本以为你还要过数年甚是十数年才能到,没想到你如今便来了,那你与他之间,便只有你死我活这一条路可走了。”
槐序笑道:“如今天下大变,我也只是恰逢其会,来得早了。”
幻梦龙君道:“确是如此。我年老体衰之时,越发神而明之,神游太虚之时,便算定如今的大变革。直到你走到我面前,我才确定,你就是这场大变的核心。这场变革之中,你若胜了,从此天地安泰,神仙之道由此而生。你若输了,天地倾覆,则神人合流,神道与人道再也不分彼此。”
“照你所说,这场变革争得是个‘神’字?或是定下神仙之道,或是定下神人之道?”
幻梦龙君点头道:“然也。只可惜我早死了两百年,不然说不定还能奋起残躯,与你同路而行呢。”
槐序早有推算,只是不甚明了,幻梦龙君此言一出,便仿佛拨云见日一般,为他指明了天机。
槐序问道:“你知道苍灵龙君在这其中,又是起着什么样的作用吗?”
幻梦龙君道:“他早在两百多年前便被人蛊惑,搜罗建造呼风阵的材料,我那时便明白,他会是这场大变的第一劫。我劝诫过他,却让他萌生杀心,起意杀我。”
“我死后,他必然是把呼风阵建成了,这便是天下第一道劫数了。”
槐序这才知道,早些年他便感应到天象变动有异,却原来是苍灵龙君的呼风阵惹得祸。此前冬日酷寒,民不聊生,但他感应天象,却分明还有旱涝之灾。
“呼风阵可有解法?”槐序问道。
幻梦龙君摇了摇头,道:“呼风阵只是用来干涉天下水气和风势,需得旷日持久的积累,一旦积累成大势,便无可挽回。善用呼风阵,自然风调雨顺,若是用来作恶,便是天下大难。”
槐序便明白,大虞的倾覆之厄是无法避免了,又问道:“以龙君的本事,怎么会被他所害?”
幻梦龙君道:“以他的本事,是杀不死我的,却不知道是谁给了他禹王金钩,这才暗算了我。幸好我见机得快,将一缕元神遁走,藏在这里,好歹留得一命。”
这便是聪明人的通病,自以为智珠在握,却不防变数跌出,防不胜防。槐序默契得没有提这茬,却不能不关心禹王金钩的下落,道:“钓龙钩在苍灵龙君手里?”
幻梦龙君哈哈大笑,道:“不,在我手里。”他摇了摇扇子,露出扇子上挂着的一枚金钩。
“此物干系太大,绝对不能落在他手里,不然谁能治他。他杀了我,我拼死收来禹王金钩,也不是很亏。”
槐序叹道:“有了此物便好办了。”
幻梦龙君将金钩一收,道:“此物可以借你,但用过以后,你要还给兴云。”
槐序自无不可,若非苍灵龙君实在太过强大,他身怀镇海珠,连钓龙钩都不必使。
槐序道:“龙君若信得过我,便跟我一起离开此地,若是信不过我,等诸事平定,再请兴云水君前来接应也行。”
幻梦龙君和槐序对视一眼,道:“你我乃是同道之友,我信不过你,还信不过我自己吗?”
说着,幻梦龙君便化作一缕烟云消散,只有一把扇子由虚化实,落在槐序手上。
下一刻,整个世界便如同天地倒转一般,狼车震动,白献之稳住车架,才发现自己等人已经从那一角海市出来了。
抬头去看时,只见烟云缭绕,那一角海市也就此崩塌,化作连绵的蜃气,在山中铺展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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