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的风扑得厉害,慕容璟烨的脸便在不停跳动的烛光中变得晦暗不明。
这皇帝的性子,下面的人一向是摸不清的。司刑官站在书案前,弓着腰低着头,等待着皇上下令。
慕容璟烨的手指一下一下地叩着手边他刚递上去的折子。
他忽然觉得有些看不懂自己。他不明白心中那一闪而过的犹豫是何缘故。他明明一直就很讨厌那个女子的。为了引起他的注意偷走挽歌送给他的玉佩,甚至不顾女子的矜持竟然像他示爱。对于这种颇具心机又不自爱的女人,他应该是打心眼里看不起的。可是,当司刑官说出她有极大可能是陷害慎嫔的凶手时,他心底里却有一个深深的声音告诉自己:“不,她绝对不是凶手!”
他被自己的矛盾闹得十分烦躁。
殿中寂静的令人窒息,墙角漏壶里的滴水声和着手指敲击折子面的“笃笃”声,却也扰得人心乱如麻。
“皇上,您看这”
司刑官斗着胆子打破了这份寂静。
慕容璟烨叩着折子的手指蓦地停住,他抿了抿唇,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看向守在书案边的吴广祥:“传穆黎落吧。”
吴广祥得了令,一刻也不敢耽误地退出了太和殿。
伊人宫院中的小角落里,黎落正同云棉几个围在一起拿着小锄头刨着土。
一旁的云锦为黎落拍了拍裙摆上的土道:“主子,这些脏活累活让咱们几个做不就好了,您何苦自己亲自动手?”
黎落淡笑一下,手下刨土的动作却是没有停下:“自己酿的酒,得自己刨出来,这样喝起来才有滋味。”
“主子,您不是说要等到中秋节才刨出来解馋嘛?这还没到中秋,您怎么就急着要喝?”
阿羽一边帮着她将那些刨出来的土捧到一旁,一边道。
黎落刨土的动作忽地一顿,继而又展开笑意,说出的话却是带了些别样的意味:“人生无常,我怕再晚些天就可能喝不到这些佳酿了。”
云棉和云锦皆是心中一颤,一种莫名的将要离别的伤感突然涌上心头,几乎要逼得她们掉下泪来。黎落要随夜楚的王爷离开的事,她俩是知道的。黎落这大半年里受到的冷落,她们都看在眼里。如今她要离开这个伤心地,她们是真心为她高兴。可是,当她以这般风轻云淡的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她们忽然就有些不舍了。这伊人宫,她们住了大半年,虽然破败,却也自得其乐。还有阿羽蕴儿和阿福祥贵,如若她们离开了,他们四个又该怎么办?
云棉和云锦默默对上目光,又迅速别过脸去。
吴广祥带着两个小太监踏进伊人宫的时候,她们谁也没有发现。
吴广祥望着空无一人的伊人宫,眼中闪过一抹狐疑。
按理说这还没到就寝的时间,这里的人都哪里去了?
“这穆充衣该不会是去别的娘娘那儿了吧?”
其中一个小太监凑到他跟前问道。
吴广祥摇摇头:“这大门敞开的样子也不像是没人。你,去黎春阁找找。”他指着刚才那个说话的小太监道,又朝着另一个人:“你去宫殿后面瞧瞧。”
那两个小太监领了命,便分别去找人了。
吴广祥立在院中望着那棵结了梨子的梨树,一时间不禁感慨万千。想当年,他还是个小太监的时候,便是在这伊人宫当差的。那时候,这伊人宫的主人还是长公主。当初的伊人宫也不似现在这般破败,皇上每每来这宫中与长公主相见时,长公主便会拉着他坐在这棵梨树下聊天,一晃好几年过去了,这宫中的梨树被尽数除去,倒没成想,这伊人宫中竟还留着一棵,不知是皇上有意为之还是宫中侍卫疏忽。
吴广祥正在唏嘘之时,去宫殿后面那小太监领着黎落和黎春阁的宫人们走了过来。
黎落迎上前去朝着吴广祥微微颔首道:“吴公公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吴广祥脸上挂着惯有的笑容,抱拳朝黎落弓一弓身子身子回道:“却是有十分要紧之事,否则也不至于这么晚了过来叨扰穆充衣,还望穆充衣莫要怪罪。”他稍稍顿了一下,便道明了来意:“穆充衣,皇上请您去一趟太祥宫。”
黎落闻言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朝宫门口望去,却没有看见承恩步辇。她在心中自嘲一下,转过脸来:“走吧。”
吴广祥却是将她从头到尾打量一圈略一犹疑:“穆充衣您就打算以这付打扮出门?”
只见淡淡的月光下,黎落一袭素白色绣花罗裙,因着在宫殿后刨了许久的土,那罗裙的裙摆蹭了些许泥土。那一头青丝只被一条浅碧色的丝带挽起,因为晚风急了些而微微凌乱,巴掌大的小脸也沾了些许泥土,又被顺着两颊流下的汗水润湿。
黎落却是不在乎地用那洁白的衣袖抹了一把脸道:“左右皇上也不待见我,打扮与不打扮又有何区别?”
吴广祥被她这么一问,倒是不知该如何作答了。皇上不喜伊人宫黎春阁的穆充衣,这是整个后宫人尽皆知的事。如今她又深陷慎嫔娘娘中毒一事的漩涡,这为充衣,怕是再没有翻身之日了。
思及此,吴广祥无奈地摇了摇头,望向黎落的目光中也多了一些怜悯的神色。
这么出众的模样真真是可惜了。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这后宫之中就是如此。
因着夜色微黯,黎落并没瞧见吴广祥的神色。她越过吴广祥径直朝宫门外走去,云棉云锦忽然追了上去:“主子,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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