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请柬,陈雁杯指着自己的脸,又指指马路对面的大广告牌。侍应生面红耳赤,又跟林积要。林积讶然挑起一道眉来,侍应生被她看了半天,才想起这也是自己的半个老板,连忙后退一大步鞠了个躬,红着脸说:“大小姐过年好!”
陈雁杯笑得快要掉到地上去了,林积把她捡起来拎进去,放在光色琳琅的吧台边,陈雁杯立即又坐了起来,风情万种地冲金发碧眼的酒保撩了撩卷发,“我要甜甜的那种玫瑰露,背面写着‘玫瑰花放香如海’的那种。林老板,我给不给面子?”
那种玫瑰露是大臻的酒庄才有的,蓝眼睛的摩洛哥酒保微笑着替她兑了,又用夹生的中文问林积:“小姐,你呢?”
林积稍想了一下,还没想出来,已经有人在她身后说:“大小姐当然要香槟。”
她一回头,见是训练总监部下面的训练处处长,叫高仑,虽然不是关霄同部里的同事,但也是关倦弓的学生,早七八年前就认识了。她笑着打了个招呼,“高处长。”
高仑摆摆手,“大小姐别折煞我。我只是过来打个招呼,大小姐新年如意。”说完果然走了,陈雁杯过了好一会才醺然推了林积一把,“有你在真麻烦,喝个酒都不安生。”
林积接过香槟抿了一口,没好气道:“好了好了,一年就这么两天麻烦。”
陈雁杯正要接话,林积懒洋洋地仰脖子喝光了香槟,然后指点道:“来了,这就是你问的高级秘书。”
那人停在她们面前,脱帽笑道:“什么高级秘书,林小姐就叫我徐允丞好了。陈小姐好,久闻大名。”
徐允丞的相貌十分坚毅正派,鼻梁上架着一副银丝边的眼镜,陈雁杯跟他对视一眼,倒没被私塾先生般的气势吓倒,反而差点喷了酒,“你也太像王蓉诸了,我还以为自己又回片场拍戏了呢。”
王蓉诸是当下最红的国片男演员,林积闻言也笑了一会,“倒是确实像明星。”
徐允丞脾气很好,无奈笑道:“难怪都说我做不了地下工作。”
徐允丞是时下最难请的客人,今天说是接风宴,但一多半人都是来揣摩他的意思的,加上本来林积的气度长相都是出奇惹眼,陈雁杯更是像颗烟花弹,一时美浓饭店的大厅内不少眼光窜来窜去,挟着电波信号来往,一时没人注意刚溜进来的参谋秘书。
白致亚总算找到关霄,喘着粗气倾了倾身,“三少,我听说大小姐来了?是不是真的?”
林积麾下最有名的的是大臻电影公司,一般的演员宁肯得罪大总统也不肯得罪她。本来关霄面前的小明星正在发嗲,一打眼看他姐姐果然来了,立即正襟危坐。关霄“啧”的一声,十分没意思,“她爱来不来,没她别人不用过了?”
锋山府大小姐跟三少以前是什么样早就没多少人记得了,反正他们如今关系不睦人尽皆知,林积名声又差,对关霄自然很不利,白致亚刚调到参谋本部,也是刚发现关霄确实很不喜欢林积,耳濡目染,索性惯例拿这个把柄替关霄清场,吓唬完小明星,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关霄瞪了他一会,把酒杯墩在桌上,小明星瞧科了,松了口气,连忙闪身溜走。
白致亚这才从侍者手中接过香槟,坐在他身边,笑着跟舞池中的姑娘打了个招呼。他是百岁公司家的独子,也是一身豪奢气,所以远远一看,倒像这两个年轻军官是来艳冶留情的。
满场都是酒精、香水、烟草和英腿蛋的气味,混着杯盏撞击声,白致亚的声音压得极低,“查过了,十一月二十三号,有个女人从大沽乘船过来,带的行李只有两箱,但是雇了四个脚夫,两趟才扛上美浓饭店的336房间——是十一月二十六号开始才开始有革命党失踪的,时间也对得上。她订了一个月的房间,却不要客房服务,全当公寓住,但我派人暗中去检看过,没了。人去楼空,箱子都没了,可也没人再见过那个女人。”
关霄微圆的眼睛眯了一下,沉思道:“黑左轮?”
☆、没乱里春情难遣
白致亚点点头,“应该是。黑左轮你见过,点三八口径,跟美制一样,但比美制俄制都还沉得多,难怪扛不动,但饭店里人来人往,又是美浓这样的地方,两箱手.枪散发出去很容易。”
关霄就不再说话,长长的手指箍在香槟杯颈,隔一会点一下,细小的蓝钻袖扣闪在深红如血的酒液里,荡来荡去。
“黑左轮”是这些年黑市上要价极高的东西,这种枪倒没什么特别之处,乍一看就是普通的军官常用的勃朗宁,倒是子弹稍微特别,脱胎于美制,但又与美制不同,毕竟材料有别,色泽和重量都有一些差异。这种子弹规模不大,随枪附送,也无法查来源,换言之,做暗杀这一行的人最爱买黑左轮。
关霄毕竟年纪太轻,资历所限,在参谋本部里只是个处长,但同时又在陆军学校里兼任高级教官,威望甚高,加上锋山府公身后的荫蔽,他算是这一辈里相当惹眼的一个,动辄一句话翻云覆雨。不过白致亚这帮人多半是吃惯了别家的“主义”的,而那些锋山府旧部自立门户之后多半守旧,关霄夹在中间,除非委员长发话要他去舞刀弄枪,否则别人谈主义谈得沸反盈天的时候,他多数时候都是在一边打扑克。
腊月里有一个叫蒋仲璘的党外同僚被暗杀,也就是这几天里,不少外党人士人间蒸发,党内也有不少激进或折中的要员接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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