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体会到了他话里的无力,也就沉默。隔一会儿说道:“乔一说道你先前不是这样的,怎么就怎么这样了呢?”沙里七淡淡一笑,仿佛对这话感到好笑。“我现在就这个样子,以前,那是很久的事了。”
他仿佛也不知道说道点什么,她看着对面的墙壁,局促的房间,灰扑扑的墙壁,陈旧的橱柜,总给人烦闷的感觉。再加上两个人之沉默总给人一种难以言说道的压抑。她站起来说时间不早了,该走了。
“我请你吃饭!”他忽然说道。想必这句话也是经过很久的思考才说道出口的。她愕然地看着他感到吃惊,当然她明白他能说道出这样一句话来,足以算是对她的盛情邀请了。她并不表示拒绝。
他们走到了柳直街上,走进了余味香饭馆。并排坐在一根长长的板凳上。他看起来有点儿忧郁,在她心里留下了一道阴影。一个浑身滚圆的女子走过来问他们要吃点什么。他就点了一个汤锅。她问他为什么要请她吃饭,沙里七沉默半晌说道:“是因为刚才……”不过似乎也没有把话说道完,抑或是因为不好说出来。
他问她在哪里上班,她说道没有上班,以前的工作早就没有做了。凑巧在公园里闲耍,看见他晕倒了,就过去看,实在是没什么值得奇怪的。虽然她说道得很坦然,这却并不能消除他的疑心。两个人就谈乔一和他的公司,原来她和乔一很早就认识。
吃完饭,她就要走,他看着他坐上车。她回头看了他一眼,神色沉默,就走进地铁站。他怅然若失地走回来,心里感到无比奇怪,“她为什么要跟着我?”沙里七很不安,他便沿着马路走去。他想起了乡下院子里的槐树,每当八月份的时候,槐树花盛开,雪白的一大片。“故乡就像一个世外桃源!”这么一想,连他也觉得自己荒唐可笑,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觉得有点发烧。
他沿着柳直街走去,一路的飞絮飘飘,及至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来到了常青藤酒吧。那常青藤几个字,散发出亮丽的光芒。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就走进去。
姜兰馨姑娘当柜而立,见了他,问,“你一个人来的?”他说道:“是的”,坐在吧台上,一口一口地喝着酒。接下来便是沉默,她问他:“你在想什么呢?”“没有。”“那你为什么不说道话呢?”沙里七就生硬地说道:“我是来喝酒的,并不是来这里聊天的。”他心生厌倦,就想这么坐着,一口接着一口地喝酒,以度过这个乏味的晚上。
他之不客气让她感到不快,她盯着酒杯看着,沉默着。屋子里冷清得很,一对情侣坐在他面前的暗影里窃窃私语,一个五十岁模样的人坐在一张桌子旁拼命地喝酒。萨克斯管乐声悠扬,但曲调老而沉闷。透过酒吧的玻璃望去,大街上灯火通明。天色暗淡,那幅巨大的广告牌看起来就象是要掉下来。那是一个洗发水的广告,广告牌上一个女人正风情万种地微笑着。
“砰!砰!”一个就瓶子掉落地上的声音。他吃了一惊。----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正用手撑着身体从椅子上站起来,看样子是喝醉了,身体歪歪斜斜,象一座马上就要倒掉的塔。那家伙用手使劲地敲着桌子,一个劲地嚷说道:“酒!酒!……”服务小姐走了过去,脸上流露出一丝厌烦,说道:“先生,您喝醉了!”
“酒!酒!”那家伙用手指敲打着桌子,一个劲地嚷,一双眼睛瞪得老大,“酒!酒!我要酒!”突然伸出手来,象鬼魂似的从棺材里伸出手来似的叫说道。他站起身来趔趄地向吧台窜去,脸还没到吧台,身子就早已到了吧台,结果是扑通一声,跌倒在吧台下面去了。仍旧象鬼魂似地从地狱伸出一只手来----“酒”。
第33章 碰上老伙计
立刻就有两个男服务员走过来,一个抬起胳膊,一个架着肩膀,生拉活扯地将他抬着回到坐位上去了。他挣扎着,两眼瞪得象一个铜铃,“我有钱,酒”,絮絮叨叨的说道了一通,不久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窗外好像起了风了,他透过玻璃窗子向外望去,无边的夜色挟裹着大地,街上行人稀少,一张纸被风卷到了半空中胡乱地飘舞。一个穿着长旗袍的女人身姿曼妙地从玻璃窗前走过……他象一个雕塑似的坐着,端起酒杯,打算一饮而尽。
姜姑娘却按着他的手说道:“还要喝吗?”“莫非你不想赚我的钱?”“赚你的钱!----将你抬回去!----我还得赔路费。”他看见她眼里的那种温和而又坚定的神情时,便站起身来付帐,穿过柳直街,沿着那条乌黑深长的来龙巷歪歪斜斜地走回去。
沙里七在踏上门口第五步台阶时,滑倒在地,昏昏沉沉,象节支动物似地一节一节地从地上撑起身子来,迷迷糊糊地摸索着向家门口走去。走到门边,将身子软软地靠在墙上,大口地喘气。脑海里象电影似的浮现出一个个人来。他觉得自己像是要爆炸了。酒精像一根根钢针扎着脑袋,太阳穴突突地跳,血液像是要奔突出血管来,那咚咚的声音就像有一个锤子在脑袋里敲。
他摸索了半天,才掏出钥匙来,打开了房门。屋子里漆黑一片。他歪歪斜斜地摸索着向卧室走去。“咣当”一声----他不知把什么东西碰落在地上。但觉头痛如裂,他用手撑住墙,将头靠在冰冷的墙上,那一片冰冷似乎让他那滚烫的身体有了一丝舒适。那瓶劣质的白兰地全让他灌进了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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