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全子抬头看他一眼:“是周相啊。”连忙低下头去, 敷衍道:“没,没甚么, 没去哪儿……”说完急急走开了。
周怀素略一蹙眉, 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忽然一勾唇角,抬头朝朝露殿一望, 却并不进去,反而折返跟上了小全子。
小全子在宫门关闭前一刻,才堪堪赶回宫中。他按宋卿鸾的吩咐,先将朝露殿的一干宫女尽数换了, 然后再亲手替宋卿鸾熬了药, 等熬好之后, 又颤巍巍地端起药碗,亲自给宋卿鸾送去。
不料推开殿门时, 眼前却不见一丝光亮,险些便害他摔倒在地,小全子于此倒也见怪不怪, 当下提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往内殿走去。孰料走了没几步,竟教他捕捉到一丝幽绿光芒,越往里去, 那光芒越亮。他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想到宋卿鸾在里头,愈发加快了脚步,等到那光源完整呈现在眼前时,他方才舒了一口气,原是宋卿鸾半躺在床上,手中握着枚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方才那些幽绿光芒,正是由此珠发散出来。虽则如今真相大白,但宋卿鸾平素便白到透明的肌肤,此时更是全无血色,她这样一副脸色,笼罩在夜明珠幽绿的莹光之中,细看之下,竟是说不出的阴森诡异。
她听闻动静,缓缓转过头来,看了小全子一眼:“回来了”
小全子忙不迭地点头,走近将药碗呈上:“圣上,这,这便是您要的药。”说完也不待宋卿鸾伸手接过,又连忙捧了药碗回缩,欲言又止道:“圣上,这……您当真想好了么?”
宋卿鸾沉声道:“没用的东西!药都熬好了,现在倒扭捏起来!”说完一把夺过药碗,仰头一口喝尽了,喝毕将空药碗扔给小全子,双手狠狠攥着锦被,低头吩咐道:“你出去,关紧门窗,不许任何人进来,之后你再去门口守着,朕有事自会叫你。”
小全子无可奈何,只得领命出去了,临关门前最后朝里望了一眼,深深叹了口气。
未几从殿内隐隐传出几声痛苦呻/吟,小全子额头布满冷汗,苦于无计可施,只能来回在门外踱步。
不防肩头忽然被人按住,来人同时叫了声“全公公”,小全子心里咯噔一声,心道:早先时候圣上派人知会过段太傅,教他今日离宫后不得再返,莫不是他罔顾圣谕,又执意来了?忐忑之下回过头去,仔细一看,却原来是周怀素,当下便舒了口气:“原来是周相啊。”又忽而皱眉:“您怎么来了?”
周怀素听见里头宋卿鸾痛苦呻/吟,心里一紧,忙推开小全子道:“我来看看圣上。”
小全子闻言大惊失色,忙拦了他道:“这可使不得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咳嗽两声遮掩道:“周相未得圣上传召,这个时辰进宫,怕是不成体统罢。”
“圣上难道没告诉过你,我如今可自由出入宫禁么?”说完冷冷一笑道:“全公公今日午时离宫,天黑才回,这大半日的功夫,也不知在外做了甚么。”
小全子再不料自己的行踪居然会被他知悉,一时面色惨白,看着他道:“你,你……”
周怀素从容笑道:“那黄姓郎中医术高明,可巧同青未相交一场,我因青未之故倒也见过他几面,这一来二去的,便有了些交情,却不知这宫内太医皆是精通医理,全公公究竟得了何种顽疾,竟要舍近求远,白白花费这许多功夫?”又道:“全公公办事这么不牢靠,若是被圣上知道了,只怕不会轻饶。”
小全子退后几步,抵在门上,看着他道:“你……你要怎么?”
周怀素轻笑一声道:“我没想对你怎么,只不过想进去看一眼圣上,这点微末愿望,还请全公公成全。公公不必有所顾虑,圣上此时神志不清,未必能察觉有人。何况我初入仕途,便一下平步青云,坐到了宰相的位子,我同圣上的关系,绝非尔等想象的那么简单,甚么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我统统知道了,圣上诸事从不对我隐瞒,就是此次让她察觉了,想必也不会怪罪。而且我此番过来,是做了一番功夫的,必定能减轻圣上痛楚。还望公公通融。”
本来任周怀素说得多么天花乱坠,小全子只作不闻,但一听他能减轻宋卿鸾痛苦,便马上联想到了庄青未,心中暗自计较道:庄大人医术高明,甚至远超宫中御医,而他又向来与周怀素交好,不定周怀素真有办法能减轻圣上痛苦。当下有所动摇,忖度片刻后,退到一旁道:“那就有劳周相了。”
周怀素微一颔首道:“先熬一株千年人参,喂服圣上参汤,让其养养力。”
小全子立刻领命告退。
周怀素于是推门而入,甫一进门,便诧异这殿内幽暗,竟连一丝灯火也无,小心摸索过去,但觉血腥气渐重,等走近一看,见宋卿鸾神情痛苦,正在榻上翻滚挣扎,怀里却死死抱着一颗夜明珠。
周怀素想起宋卿鸾曾怀有段尧欢的骨肉,一时嫉妒非常,但转念想到这个孩子终究与他无缘,便又生了快意。与此同时却从心底生出一丝愧疚,无他,只对宋卿鸾。诸般情绪交织在一起,到头来还是对宋卿鸾无比的痛惜。
他一步步走近床榻,坐定后搂了宋卿鸾在怀,小心安抚道:“别怕,有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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