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子道:“未染一定在里面,快冲进去!”
这两人在箭雨中前行,胖子手里的巨伞旋转之下,伞周会冒出利刃,周梨在湘西时就见过这伞。
伞面极大,能抵这胖子身形的两倍,所以这胖子虽胖,还是被伞遮挡得十分严实,而且异常结实,为他们挡下了无数支利箭。
周梨正要上前拦阻他们,岳北幽纵马从北面领宋军驰骋而来。
宋军一至,立刻把胖子和瘦子团团围住。
这两人是金营中专门操控机关的,宋兵在这上面不知吃了多少苦头。
众人悲愤交加,又不敢对他们掉以轻心。
岳北幽一打手势,宋军立刻如两翼展开,如大鹏展翅,以一个奇异的阵型把他们困住。
几名宋兵持刀而上,瘦子大叫:“左面!”
胖子听到他的话,快速调转伞面,他的眼睛挡在了伞后,根本看不清发生了什么,本能地向着左面把伞横扫过去。
伞上的利刃把好几名宋兵割伤,哪怕没被伤到,被这巨伞撞到,也飞出了一丈多远。
这伞无坚不摧,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极厉害的兵器。
胖子握着伞,嘴巴发出沉重的怒吼,像发疯的公牛胡乱冲撞,把每一个敢上前阻拦他的人撞飞,嘴巴里叫着未染的名字,看上去像是急坏了。
周梨持剑快速到岳北幽身边:“岳将军,后背。”
岳北幽了然,他其实也发现了那伞的破绽。
伞再大也只能挡住前面,后面的空门却因此露了出来。况且那胖子一味地蛮冲,根本只顾眼前,不管身后。
岳北幽把手一挥,士兵们心领神会,一面使障眼法继续在前方吸引这两人的注意,另一部分人则绕到他们身后,同时出刀。
不等他们的刀刺出去,响起瘦子尖细的声音:“后面!”
那瘦子的身量可与一只猴子媲美,根本没人看到他,也没想到,他不是正坐在胖子肩上的,而是反坐,他的眼睛能够看到胖子看不到的后方。
周梨眉目凛然,却邪剑划过,裙幅在岳北幽面前闪了闪,岳北幽便见她已跃到那把巨伞前,她看准伞心的位置,剑尖直刺那里。
只听咔的一声,剑尖入了伞心三寸,就此卡住,一时没有拔-出来。
周梨松开剑柄,向身边一名宋兵借过一把刀,跃到胖子身后。
她挥了下刀,刀锋迸出强烈真气,未近他身,但已在他后背划开一道嶙峋的伤口,衣衫破裂,血液从满身肥肉下飙出。
胖子痛极跪地,地面咚地一声。但他双手依旧握紧了那把伞不放,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城门的方向。
那一刀的血溅了瘦子满身,他约莫也被震慑住,好久才抹了把脸上的血。
忽然,他眉目痛苦地抽动了几下,发现那血不止是胖子的,也有他的。
那一刀气劲太强,他坐在胖子的肩上,被波及到了,腰腹有深深的伤口。
他把身体蜷缩成一团,指尖紧紧勒住胖子的肉,不想从他身上摔下来。
他的腿是残废的,从他能够睁开眼睛看东西起,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胖子,第二眼看到未染,第三眼,便看到自己坐在这胖子的肩上,自此之后,这肩膀就成了他的家,他从未下来过。
他大约是不想离开这肩膀,身体已经摇摇欲坠了,可就是死死扒着胖子不放。
胖子只看着城门,没发现他受了伤。
他呜咽了一声,终于抓不住了,指尖一松,从这宽大厚实的肩背上摔了下去。
胖子的嘶吼声顿住,他的肩膀从他会说话起,便一直住着一人,这人的重量就像他身体的一部分。
现在这重量消失了,好比身上忽然掉下来一块肉。
慢慢低头,他看到一团乌漆嘛黑的东西摔在他脚边。
其实,这么久以来,他也很少看到瘦子的模样,偶尔照到一面镜子,才会看一看他。
他不知有多久没有照镜子了,照不到镜子,也就无从看到瘦子。
他这才知道,原来瘦子真的很瘦,比不上他一只浑圆的胳膊,怪不得他总嫌弃他吃得多。
周围的宋兵们意欲围攻上去,周梨忽然挥手阻止了他们。
她转过头,看到胖子松开了那把巨伞,小心翼翼的,像捧着什么珍宝般,把地上那具身不满四尺的尸体捧了起来,脸上露出茫然神色。
他们两人就像焦不离孟,永远没有离开过对方,彼此共存了许多年。
周梨看到那胖子重新举起倒在地上的伞,他的手一靠近伞柄,当即便有几个宋兵后怕地砍过去,三四把刀一同刺进他身体。
他闷哼一声,执着地要去拿伞,把伞举起来后,他将其盖在瘦子的尸体上,以免风沙尘土吹到这具尸体。
他真的很笨,明明可以把轻便的尸体抬到伞下,却把沉重的伞拿过来。
周梨看到他做完这一切后,忽然以头触地,把脑袋砸向地面。
他的头像硬实的铁,每次撞下去都发出巨响。
十几次后,他额前已是一个大血窟,又撞几下,血从他额头流了满脸,无比狰狞,连眼睛都是鲜红。
很快,他便倒了下来,用了最后一点力气,把瘦子的尸体抱到怀中,两个人一起躺在伞下。
安静了须臾,宋兵上前检查,两人皆已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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