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兄说的是……是愚弟教导无方……小女比不上两位皇后,还是泰山大人家的女儿堪为懿德垂范……”佟国维知道佟懿儿有孕却要瞒着天下人,本就替女儿抱屈,无奈现在除了哑巴吃黄连也没有别的选择,只得垂头叹道,“只可惜----”
“唉----谁说不是呢!”听佟国维提起尼楚贺,索额图便把刚才在塔娜灵前流剩下的眼泪匀过来了一些,“娘娘倒好,一走了之,留下个独苗,让皇上费多少心呐----”
“这不还有索兄您嘛……太子有您的辅佐,一定可以不负众望的。”索额图有一双细长却犀利的眼睛,从那里面射出来的焦虑让佟国维的头皮一阵发麻----他忽然庆幸自己有一个如此聪明的女儿,如果将来佟懿儿注定会成为继任皇后,索额图一定会对她的孩子有所忌惮。
“借妹夫吉言了,但愿罢……”
索额图与佟国维告别时心事重重的样子,很长时间都在佟国维的心头萦绕,挥之不去。他一定知道塔娜死后下任皇后会是谁。俗话说,夫妻吵架床头打架床尾合,佟懿儿与康熙“和好”是迟早的事。更何况胤礽现在还小,难保哪天出了意外,索额图能怎么办?
“塔娜丫头的丧仪也差不多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把懿儿接回来?”已是四月了,这些日子康熙忙着前线的战事,又要按礼制去巩华城祭奠塔娜,整个人瘦了一圈,显得格外憔悴。到慈宁宫探望太皇太后时,坐在罗汉床上的老太太握着康熙几乎只剩一把骨头的右手不禁心疼道,“懿儿这丫头也忒不体谅人了,看着也不像个能做皇后的料啊……”
“等……等乌贵人生下皇子再说罢……”康熙的嘴唇哆哆嗦嗦,眼睛直勾勾盯着银灰色袍子上的团龙纹,生怕自己的眼神让太皇太后发现了秘密。
“说到底,懿儿那丫头还是忒小气了些----”听康熙这样说,原本一脸严肃的太皇太后忽然咯咯笑了起来,“没想到她跟自个儿的丫鬟较上劲了!”
“是……是啊----懿儿年轻,从前朕都是拿她像妹妹那样宠着,难免有些骄纵……”康熙见太皇太后并没有怀疑什么,勉强笑笑顺着话头说下去,“现在也是多事之秋,让她在娘家呆呆,避避风头也好。”
“以后她就是正宫娘娘了,你可得慢慢教育她。”太皇太后无奈地摇了摇头,佟懿儿原本就不是最合适的人选,但现如今已经别无选择。
“朕……朕不打算封懿儿为皇后。”这些日子在巩华城享殿面对两位皇后的棺椁,康熙思考了很多,也许佟懿儿不愿做皇后的话不是一句玩笑,做他的皇后实在是太难了,他不应该把自己心爱的女人拖下水。
“胡闹!”太皇太后听不得康熙说这样的丧气话,她的脸瞬间耷拉了下来,拿起桌上的铜制旱烟管吸了两口,敲了敲脚下的痰盂,每一击都像是敲在康熙心坎上,“你才二十四岁,就要当鳏夫?你让天下人怎么看你?”
“朕立了太子,就已经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了,朕有没有皇后,对他们有什么影响?”
康熙双目含泪,从梨花木杌子上站起来,质问的声音在宫室中回荡。
“这些日子懿儿回娘家,你知道京城里都在说什么吗?”看着这样的康熙,太皇太后不可能不心疼,但是她必须尽到一个后宫之主该尽的责任,“你不可能什么都没有听到罢?”
“他们说他们的去,都只不过是无稽之谈罢了----”康熙听到外面传说佟懿儿嫉妒,心里自然是不高兴的,但他现在不能解释。
“那我问你,你的帝王威严何在?懿儿的颜面,你也不顾了?”太皇太后显然希望维护皇室的形象,现在这样的情形,使她觉得十分被动。
“皇上刚刚登基的时候是个少年,无有建树。在懿儿看来,一个皇帝的威信不仅来自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位,更因为他的所作所为使人拥戴。”----不知何故,几年前佟懿儿在尼楚贺棺椁前对康熙说过的话忽然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他不再惊慌失措,轻轻嗓子,直视太皇太后眼中的怒火。
“在荡平三藩之乱之前,朕说什么都会引人议论,立不立皇后,他们都不可能完全信任朕。”康熙的这句话倒让太皇太后一时愣住了,只听他继续从容说道,“他们质疑朕立储、立后的事,不过是找个机会表达他们的真实想法罢了,没有懿儿这件事,他们也会找到别的借口。”
康熙的话让太皇太后陷入了长时间的沉思----虽然她是久经考验的长辈,比康熙经历了更多事情,但是她不得不承认孙子刚刚说的话很有些道理。他现在太年轻了,就跟十几年前她的儿子福临一样,面对着一群可以当自己叔伯,甚至可以当自己祖父的股肱大臣,做什么不会被批评呢?
“好……立后的事,就先放一放罢----”太皇太后的语气温和了许多,她让苏麻喇姑扶着自己起身,上前轻轻握住康熙的手喃喃道,“也许……祖母也有错的时候,不该不相信你们,不该不给你们一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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