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尔沁送来的人,出了再大的事儿太皇太后不得兜着吗,不然她老人家的面子往哪儿搁?”舒舒觉罗氏跟随遏必隆经历宦海沉浮,早已世事洞明,“如果不是对慧妃不满,太皇太后何必要再把达尔罕亲王的女儿接了来?”
“您的意思是----”塔娜不禁吸了一口凉气,“太皇太后是觉得慧妃中邪了所以才----”
“不是我的意思,外头都是这么揣测的。”舒舒觉罗氏端起紫檀木炕几上的黄地绿龙纹茶盏气定神闲地轻啜一口,“还记得先帝的静妃吧,也是忽然就中邪了。”
“那静妃娘娘现在在哪儿呢?”塔娜听得目瞪口呆,原来她一直把紫禁城想得太简单了。
“谁知道呢,人间蒸发了。”舒舒觉罗氏见女儿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不禁微笑道,“瞧把你吓得,这才哪儿到哪儿呢!你可是要在紫禁城呆一辈子的。”
没有琪琪格的日子,对佟懿儿来说是美好的,至少刚开始的那段时间的确如此。娜木罕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古代人,做人本本分分,就是她那个年纪该有的样子。佟懿儿也只有在每日向太皇太后请安时才会见到她,一天说的话也超不过三句。没了琪琪格的西稍间就是佟懿儿的天堂,尤其是夜晚时分,她又可以尽情开脑洞了。
到了五月,开脑洞的副作用渐渐显现了出来。入夜佟懿儿总是做类似的梦,梦里有一面巨大的镜子,照出来却不是佟懿儿的影子,接连好几天佟懿儿才从镜中那张马脸依稀辨认出或许是琪琪格的镜像。
“我给你机会重生,你却这么没有脑子……唉,看来我的来世一点儿也不靠谱。”终于有一天,镜子里那个女人说话了,她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哭哭啼啼道,“本来还指望你能让我活久一点,现在看来……我也不要你败坏我的名声了,也许现在离开,还能留住我的美名----我可不想像先帝的静妃那么倒霉,连墓地都找不到……”
“你……你是慧妃?”佟懿儿刚问出这句话,一声闷雷就将她惊醒了。
翌日,琪琪格在咸福宫病逝的消息传遍了整个紫禁城。由于慧妃的封号还没有正式册封,因此她死时实际的身份仍旧是科尔沁送来的待年格格。看在她出身博尔济锦家族的份上,康熙正式命礼部为琪琪格追赠了慧妃的封号,按妃的规格举行了隆重的丧葬仪式。
看着琪琪格的棺椁,佟懿儿满脑子都是那天晚上的梦----难道那天晚上梦到的,就是琪琪格真实的死因?“重生”、“来世”,还有穿越而来的柏锦慧……这一切的一切都太真实了。时隔多年,佟懿儿再次开始思考“我从哪里来”这个终极命题,想起了过去经常梦到的那个看不清容貌的女子。
对琪琪格的死同样有预感的人是塔娜----自从舒舒觉罗氏告诉她琪琪格的异样,她便猜到或许某一天琪琪格会跟顺治的静妃一样忽然蒸发。只不过现在事实比她料想得要简单点儿,躺在棺材里的确实是琪琪格,她将来多半是会进入帝陵的。
“唉,原本以为我当不了皇后,至少能是第一个封为皇妃的女人呢!”穿了一身素净黑色常服袍的塔娜走到琪琪格的灵位前点了一炷香,不由喃喃自语道,“不过也得谢谢你先走一步,我之前还担心你会跟我抢贵妃的位置……”
“太皇太后,慧妃妹妹福薄命浅,您切莫太过伤心了。”有子万事足的尼楚贺正搀着太皇太后向琪琪格举哀。见太皇太后面色沉重,她不由温言相劝道,“妹妹地下有知,看到您如此惦记她,一定很欣慰的。”
“唉,科尔沁女子的辉煌,看来真是要结束了。”看着一身素服却容光焕发的尼楚贺,太皇太后一时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走,承祜这会子该醒了,咱们去坤宁宫瞅瞅。”
“臣妾遵旨!”太皇太后要去看承祜,对尼楚贺来说真是喜出望外的事。她收起仅存的一点对琪琪格礼貌性的哀伤,双颊含笑地扶着太皇太后走出惨淡凄清的咸福宫,迎向槛外炽热的盛夏骄阳。
第18章 问世间情为何物
“现在慧妃薨逝,有些事是不是也该了结了?”琪琪格的丧仪告一段落后,太皇太后将康熙召入慈宁宫明间单独议事。琪琪格之死显然并未在太皇太后心中掀起太大的波澜,穿着一身秋香色宽松棉袍的她气定神闲地看着眼前恭恭敬敬聆训的孙子,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微笑。
“您是说,承瑞?”康熙想起因为自己最初不愿“就范”而虚构出来的“皇长子”,脸上不由青一阵白一阵,目光闪烁。
“不然你还要弄一个假皇子欺瞒天下人么?”太皇太后如今有了承祜这个嫡曾孙,心里多少踏实了些,“顺便封马佳氏为马贵人罢,人家陪你演这出戏也怪不容易的。”
“一切听凭您吩咐就是。只是孙儿有个不情之请……”康熙知道他不能像顺治那样事事逆着太皇太后的意思,否则可能什么都办不成。他小心翼翼一点点抬起头来,低声试探着祖母的口风。
“你是皇帝,我不是垂帘听政的太后,该你自己拿主意的,你自己拿主意就是。”太皇太后搭着右手边苏麻喇姑的身子站起来,随意道,“我乏了,你回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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