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自打从康熙那里得知佟懿儿从江宁回来,又亲眼见证她“再度”成为皇后, 空空落落的一颗心仿佛瞬时有了着落似的。现在见她来替自己“解围”,他赶紧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双手将佟懿儿搀扶起来,二人相视一笑。
“你自己跟额涅说, 你在这里都说了什么混账话!”佟懿儿的到来, 使康熙的语气稍微平缓了一些。
“儿臣……儿臣不想做这个太子了----”胤礽低着头小声嘟囔了一句, 几个字里却仿佛有千万分的委屈似的,听着叫人心疼。
“怎……怎么忽然这么想?”佟懿儿原本指望着扳倒了索额图,胤礽便再也不会有人怂恿,可以安安心心做大清的储君,做康熙的好儿子了。然而事情的发展显然超过了她的预计,是她想当然了。
“叔……索额图让儿臣感到害怕,如果成为储君意味着成为树大招风,儿臣宁愿平淡一生----”十七岁的胤礽已经有了越发成熟的心智,亲眼见证了索额图的所作所为,他有这样的反应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额涅很感谢你,如果不是因为你的一句提醒,额涅可能就真的要去见仁孝皇后了。”佟懿儿将一双手搭在胤礽不断颤抖的肩膀上,万分温柔地与他对视,“所以为了回报你,也为了保护你两个弟弟,额涅与你汗阿玛一起让索额图从你的世界里消失了,你不用害怕。”
“儿臣……儿臣还是太软弱了,不配做这个储君----”想起南巡归来的康熙那劈头盖脸的一顿呵斥,胤礽只觉得自己实在是没用,“如果当初儿臣勇敢一些,直接告诉汗阿玛……”
“这世上没有什么‘如果’,你已经很勇敢了。”佟懿儿知道索额图的事或许还可以有更好的,不那么折腾的解决方案,但是已经发生的事情是没有办法再去假设的,“你汗阿玛也不是天生就能当一个称职的皇帝的,可是你什么时候见过他有过放弃的念头?”
康熙的怒气被佟懿儿这几句话彻底浇灭了,她的这一句夸赞让他不由脸红起来。为了不让佟懿儿与胤礽看到自己的窘态,他只得将脸侧倒一旁,假装看着佛龛里的菩萨像。
“儿臣自知无能,实在不及汗阿玛万一!”胤礽听佟懿儿竟拿康熙的青年时代与自己作比,顿感惭愧,当即跪地叩首,“儿臣从今往后当勉励自持,时时听从汗阿玛、皇后额涅教诲!”
“既如此,朕要你继续好好做这个储君,做朕的左膀右臂,你听是不听?”康熙仍旧看着菩萨满目慈悲的样子,将捻着佛珠的左手背在身后,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儿……儿臣遵旨----”胤礽硬着头皮回答了一声,他知道自己逃不掉了,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你回去罢,朕和你皇后额涅在这儿再陪陪太皇太后。”三更将至,康熙见规劝胤礽的目的也达到了,便无意留他,只抬抬手让他回毓庆宫歇着。
“顾问行这老东西倒是机敏,怎么竟偷偷跑去找你了!”顾问行带着胤礽出去后,康熙才松了一口气握住佟懿儿的手道,“也得亏你赶过来,不然朕还不知怎么收场呢!”
“保成这孩子,怎么忽然产生这种念头了,倒真是吓人一跳……”佟懿儿的心到现在还扑通扑通跳得厉害----若是真因为她提前“暴露”了索额图,害得历史上想当皇帝而不得的胤礽突然有了视天下如敝履的念头,自己的罪过可就大了。
“其实朕看这孩子从小到大都夹在朕与索额图之间左右为难,只不过这次彻底爆发出来罢了。”康熙虽然动了怒,但毕竟是知子莫若父,胤礽的内心纠结他都看在眼里疼在心上,“朕斥责他也是想骂醒他,结果证明还是你的好言安慰更奏效。”
“所以啊……孩子终究还是不能没了娘,做父亲的从来都是嘴硬心软,做儿子的往往只瞧见嘴硬了。”佟懿儿的眼角渐渐湿润了----康熙二十八年之后的康熙倘若没有了皇后,又有谁能像佟懿儿今日这般替他们父子解围呢?
“朕是皇帝,又是阿玛,何况皇祖母自朕小时候起便一路骂过来----你又不是不知道!”康熙揽着佟懿儿的肩膀,二人共同抬头仰望新制的太皇太后画像,那张肖似莫言的脸庞现在永远不会耷拉着了,总是挂着笑容。
“皇祖母自三十多岁便守了寡,又经历了世祖爷的事,想软下来只怕都不成。”佟懿儿很感谢太皇太后与康熙携手缔造了现在的太平局面,只有在这样涓涓细流般的岁月静好中,才能让佟懿儿这样的慈母有发挥作用的机会,“现在毕竟是太平日子了,也该让孩子们享享福才是。”
“懿儿你这话说得在理啊……大清根基未稳那会子是让咱们好巧不巧赶上了,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今天,不就是想让这些后生的日子好过些么?”佟懿儿的话让康熙一时感慨万千,平三藩、除鳌拜的那些烦恼焦灼的日夜一时涌上心头,挤满了他的回忆----但这些回忆又不全是痛苦,因为每一个难熬的夜晚都有一个叫佟懿儿的女子陪伴在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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