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种的种种,曾让阿姐写信跟自己感慨过,她仿佛见到了当年的大父,也就是梁国一代名臣、迄今被人津津乐道提起、谢简童年的阴影、有玉树临风美誉的谢逸。他们的祖父谢逸早逝,阿姐并未见过祖父,她的祖父的印象源自他们的祖母陈氏,据说阿菀的所作所为跟祖父当年如出一辙。
谢知啼笑皆非,“我当然不可能用这个。”麻衣都对她来说太粗糙了,她更不可能会用这种最原始毛衣斗篷,她没想到自己平时的言行居然会让阿叔有如此错觉。谢知前世就是极简主义的信奉者,在“舍断离”还没流行起来的十几年前,她就是开始了自己的极简生活,在家穿的衣服永远就是最简单的,外出的衣服准备几套,家里没有一点多余的装饰。
除了看书、工作、写字、画画、弹琴和运动之外,谢知几乎没有别的娱乐活动,连旅行都是偶尔一次。她大约唯一舍不得就是美容和养身了,所以厨房和梳妆台也是她家里东西最多的地方。养成的生活习惯很难再改,但她没想到自己的极简生活会给长辈和下人带来这么多困扰,她现在已经尽量再改变了,“我是想在通康坊开个小铺子,专门买这种毛线。”
“你缺钱?”谢洵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不缺,我就想养着玩儿。”谢知漫不经心的说:“我当日读到‘国之山林也,则而利之……然则贪动枳而得食矣。’时想到,我自己也有个农庄,与其将庄里的物品留在农庄,还不如拿出来卖。管子不是说,‘则而利之,故上侈而下靡’吗?那卖了那些毛线,既能让我赚钱,也能让庄子里的佃农也有活干,可以支撑他们生活,两相得利,多好。”她怎么不缺钱了?她缺大钱了!她现在所有列出的计划,每一样都要钱,没钱寸步难行。不过一切只能慢慢来,她还小,不急。
谢洵:“……”那篇文章他也读过,他怎么就没想过这种事?
谢知撒娇的说:“小叔,你就让我玩几年嘛。”
“好,我以后再给你买兔子。”谢洵说。
“不用了,兔子暂时不需要,我明年想养鸡鸭。”谢知说。
谢洵听得一愣一愣的,她喜欢养小东西就养好了,总比她整天闷在家里看书强。
谢知成功用麻兔毛线哄住了小叔,并且让他相信自己入宫是为了知识,谢洵留下了给侄子侄女找来的小玩意,再去同陈留请安告辞,还不忘把自己买来的玩具分了一半给宁馨才转身回府,完全把自己亲爹抛在了脑后。陈留对这对父子已经无语了,为此她还写信找谢兰因抱怨过,再从谢兰因口中得知,谢简当年跟他爹也是这样的,她也就默默的看着这对父子三五不时的闹上一场闹剧。
平时拓跋曜和皇子们上课时间是辰时,下课时间是酉时,午时休息一个时辰,这样的课业对年纪最大八岁、最小三岁的皇子来说是非常繁重的,但皇帝作为国之支柱,享受着全国臣民的供奉,自然也要付出他该付出的代价。
而公主们并无治国需求,所谓的来书房读书,也不过是太皇太后打出的幌子,并不需要如此辛苦,因此公主们是巳时过半上课,同样午时会休息一个时辰,下午是申时下课。当然皇帝学业是国之重事,崔太皇太后也不敢怠慢,几位公主说是跟皇帝一起上课,跟皇帝还是分了两个学堂,走来走去的只有诸位老师。不过既是如此,崔家女能单独跟皇帝见面的机会,还是比以前在太后宫中多多了。
谢知依旧是固定的辰时起床,跟女师锻炼小半个时辰后,换衣梳洗,然后由公主身边的阿蛮亲自送谢知入宫,坐在窄窄的马车上,谢知依然嘴里念念有词,她在背左传。谢知很喜欢短小精悍的左传,她前世看古文看得多,但没用古文写过文章,跟阿耶、阿娘写得信也全是大白话,一点文笔都没有。她现在小,这么写没人会笑话她,反而会赞赏她丰富的词汇量,等长大就不行了,再写大白话要被人笑话的。
所谓文笔,无外乎就是多写加背诵练出来的,多写,措辞造句自然就顺畅;多背,肚子里有了墨水,自然笔下生花,所以谢知准备善用自己记忆力绝佳的优势,率先将左传背完,然后背史记,再背贾谊的策论……阿蛮怜惜的看着嘴里振振有词的小娘子,这么小读书就这么用功了,驸马对小娘子也太严苛了。
等谢知到学舍时,已经有不少伴读来了,四位公主还没到,众人皆端庄坐在书案前一动不动,屋里连呼吸声都几不可闻,但每个女学生脸上都似乎有些期待和兴奋,显然众人对来皇宫上学这件事还是非常向往的。
谢简刚走到门口,脚步就顿了顿,才继续走了进去,她错愕的发现学堂里居然有很多小女郎是光头!要不是她们身上穿着小女郎的衣服,她都怀疑自己走进了少林寺,这是怎么回事?谢知将惊讶压在心里,准备回去问祖父。
同时她还发现课堂里崔家女居然占了三成,这三成崔家女都还是谢知有印象的,没印象的更不知有多少,难道崔太皇太后准备学吕后,让崔家女把拓跋家皇子包圆了?她就没想过吕后死后,吕家有什么下场吗?
学堂上方已经正坐了一名先生,他神色冷淡的看着下方的伴读,眼底有着不易察觉的厌恶。太皇太后让公主们来书房读书,先生们大部分是反对的,来了那么多公主和伴读,皇帝和皇子们还有心情读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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