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
整整下了快5天的雨,终于停了。
骄阳出谷。
小丘上的人俱是欢呼!人人带笑。
这意味着,水不会再涨了。
他们暂时安全了。
由于淋了冰凉的秋雨,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些着凉,幸好有生姜,人人含了一片,勉强发了寒气。就是赵休的病越发重了。
之前的一跑一淋,似乎把他的体力耗光一般,此刻的赵休只昏昏沉沉睡着。
黄河水一泻千里,虽是雨停了,但是洪水并未退去。
除了经常漂过来各种死尸、什物这些凄惨东西外,随着时间的推迟,漂过来更多的鞑子死尸和死马……鞑子兵死状凄惨,必定大败,想必赵氏早已逃回南朝去了。
围困在小丘上的人越发焦急了,没有粮食和干净的水,身边还总不时多几个因无衣无药而死去的被救之人……
那里是得救了?
分明是困坐在地狱之中!
期间赵休倒是醒过来一次,觉得身上热的慌,还被个光溜溜的身子搂着,吓的他一睁眼,又是一惊----是刘钧脱了衣服抱着他取暖。
赵休很是羞,又挣扎不过。
刘贞尴尬笑笑:“之前雨下的厉害,没有干柴生火。”
刘钧不高兴:“咋的?嫌弃我?”
赵休:“……”
“可是没有船只经过?”赵休睁开干裂的唇。
刘贞摇头:“没有。”
活人都集中在这几个丘陵上了,又怎会有闲人去做这驾船救人的事呢?
况且北人本就不善驾船亦不善游泳。若非如此,鞑子兵渡河又何必现赶现地造船?黄河决堤后,除了运气好能抓到漂物的极少数人还活着,哪里还有人?南方那种挂在树上再游到高地的情况,在北地是不可能发生的。
如果,如果能有一只船----刘贞想,她知道去哪里。
只需往上游方向找到那决口,附近就有吕湛逃留的水师,就安全了。
若是吕湛没在保定了,那只要找到那决口,不管是谁在那里挖的河,凭赵休在,就一定可以获救。
可是船呢?船呢?
哪里能有船?
刘贞请了陈阿公和陈氏一块帮忙,做了个木筏子,下了水,由于不会使舟,很快撞上不少漂物和冒出水的小丘或是大树,很快就要散架,慌忙抱着木头,蹬水回来。刘贞很是呛了几口肮脏恶心的洪水。
刘家一家都是旱鸭子,面对茫茫洪水束手无策。
造木筏的时候,还有些小丘上的人动了心思,可看刘家人来回折腾,渐渐都失去了希望。
一个获救的小郎,顶着有些化脓的伤口,劝刘贞道:“刘大娘,省些气力吧。人命是天定的,要认命。”
陈氏大哭起来,可又两天没水喝,哭不出眼泪来。
刘钧更是难受:“之前当兵当不成,回家做生意家也没了,现在南逃还要客死异乡!这死法太窝囊了!”
那小郎摇摇脑袋,苦笑道:“我一家十六口,如今只剩下我。可我也要死了……”
陈阿公颓了精神,呆呆的不知想什么。
李舅母却是拼命吃了起来,哪怕是渴死也恨不得吃光所有的干粮。
刘贞心里难受的很,好不容易把家里人都带出来了,连官家他们都间接被她害死了,最后还是活不下去么?!
那么菩萨,菩萨为什么还要指点我呢?
难道是想告诉我,逆天改命会比按照预示更加苦难么?
陈大娘扒着刘贞的腿,嚷:“阿姊,我好渴……我就喝一小口……”
刘贞一回神,就看到陈大娘捧着自己的小木碗,里面混沌的都是这小小人自己盛的洪水。
刘贞一巴掌打翻了木碗:“这水里全是死人,有毒的!”
“可是大娘好渴!大娘要爹爹……”陈大娘哭闹起来。
陈氏哭、陈大娘哭,几乎小丘上的幸存者都哀戚起来。听得人人悲从心来。
昏睡多时的赵休轻轻哼了一声。
刘贞立马蹲过去,“三郎你醒了?”她不甘心,不愿意,就这样死了。菩萨不会这样指点一个必死的路给她的!
这么多人中间,最后的希望便是这个叫赵三郎的少年了。
若是素来博学广见的赵三郎都无法,刘贞真的认命了!
“三郎,没有船过来。也没有水,很快就没干粮了。”刘贞急急把情况向赵休说明,生怕他随时再昏或是没了,“我们做了木筏,很快就散了。三郎你可有法子?只消找到上游的决口处,那里有朝廷的水师!鞑子兵已经死伤无数,退兵了!”
听到朝廷水师,赵休久已暗沉的眸子,焕发出无比炽热的清亮,他使出吃奶的劲抓住刘贞的袖子,说出来的话,虽是暗哑,却听得无比清晰:“你们北人自是造不得也使不来木筏……棺材、门板、箱子、桌子、凳子……总之什么都可以……人别挤在一起……别怕水……”
刘贞眼睛一亮!
懂了!
只要是能漂起来的东西,都能漂人。不用打造一起走的木筏,缩小体积,自然就不会到处撞,也不需要驾船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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