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儿郎们都在赵官家的麾下,这粮食也有自家儿郎的嚼裹,大家早骂娘了。就刘贞知道的,周围已经邻居每天出城挖野菜了。
刘贞中午吃炊饼的时候,把屋后陈氏种的小葱拔了,蘸酱卷着吃。听陈氏骂粮贩子,她边嚼边道:“上次我说的小道消息,妈妈可算信了吧。”
陈氏也算是能屈能伸,对刘贞一笑:“贞娘,你这小道消息还有甚么?”
刘贞不知道赵官家何时战败,但是总归是败了,而且凌阳也很是惨烈。唯一可想的办法,就是----走。
但是,刘家在这里住了这么久,还有陈家一大家子人。李舅母好似又怀上了,这几日不太平,陈氏都没让她过来帮忙绣嫁妆,让一直焦急谢家婚事的刘贞稍稍缓了一口气。
就算不能走,总之凌阳不能留!
刘贞对上陈氏认真的眼睛,道:“妈妈若信我,咱们回趟乡下老家,顺便给阿爹和大爹爹、大妈妈上个香。”
陈氏嘁了她一口:“等谢廷来娶了你,或者阿钧有了出息,妈妈才有脸特意去上香。不然不年不节的,上香,他们还以为有甚好事。”
又问道:“为何要回乡下?城里为何留不得?你的小道消息从哪来的?”
刘贞噎了一下,她不好说是从婉娘那得的消息,不然连带着请高使君黑下刘钧的事就抖出来了。虽说现在赵官家战事不利,但是谁都认为是暂时性的,她总不能打破大家伙的期望吧?现在跳出来说:赵官家铁定输。那么第一个不放过她的就是,有儿郎从军的左邻右舍。既然大家的信念这么强烈,陈氏和刘钧也是坚信不移。
“莫不是小吕贼说的?”陈氏眼珠一转,“他是武官,自然消息灵通。算他良心没被狗吃完。还有,贞娘再不可与他来往!你可是有婆家的人。”
刘贞撇了撇嘴,她到现在还怀疑那个银盘就是田驴儿塞过来栽赃的,不然谁还跟他们有仇。至于田驴儿是不是因为记恨陈氏又想报答吕湛,那就不得而知了。但,想来吕湛自个儿不会那么无聊。
过两天,左右邻居渐渐脸上都有些菜色。又有不少人之前笑过刘贞买粮的,这下子都跑来借粮了。
左邻右舍这么多年的老邻居,实在不忍拒绝,可粮价又不知什么时候能降。陈氏实在肉痛,小气。
“阿陈,老婆实在是没了法子,不然也不好意思来求你借粮。”邻居王婆子苦着脸道:“孩子他爹爹哥哥去打仗了,家中没有男丁,实在是难。”
方寡妇的儿子也去打仗了,她连忙接话道:“确实啊,若是有男丁,那郑家娘子正雇人发掘旧宅的埋藏呢。去了那至少有一顿干的吃。”
王婆子拉着陈氏的袖子道:“阿陈,你行行好,借我些粮,等秋粮下了,我就还。”
陈氏还在犹豫。
刘贞却是一手端着一个瓢,里面全是白花花的粮,放到王婆子和方寡妇面前:“王婆、方姑,你们家的困难,我家都是知道的。想去借给你们粮,又怕不合适。既然你们来了,这粮也别说什么借不借的了……”陈氏见刘贞端着自家的粮出来,就一个劲地使眼色:就算是借也不能借那么多啊!
却听刘贞道:“直接用8文一斗的价卖予你们吧。毕竟我家也不种粮食,这也是我当时买的价。”
王婆子、方寡妇千恩万谢地掏钱买粮走了。
陈氏开骂:“你头晕了啊?!外头粮食卖80文!你这笨丫头!既然粮都拿出来了,何不直接给她们就是了。这样8文一斗卖了,连人情都没落!”
刘钧也跟着数落刘贞:“要卖不如卖80文!等下秋粮了买肉吃。”
陈氏气的很,转头又骂刘钧:“你就知道吃!吃那么多,官家也没要你!白长大个子了!”
刘家人都是北地人典型长相,身高体长。刘贞身高脚大,刘钧虽是个少年却赶得上成年的身高。
尽管在外面因为被军队刷出来的事被人调笑,但是刘钧只是表面当做不在意,此刻被陈氏好端端一戳,立刻心里头难受的很,眼圈一红,转头就回了院子里劈柴发火。
刘贞看着刘钧,十分地抱歉,暗暗下定决心,晚上给他加个蛋。等过阵子,战事恶化,刘钧就该高兴了。
“妈妈,前阵子我买了那么多粮食,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现在人家面有菜色,又是孤寡,咱再不帮,实在会被人背后指摘。”刘贞娓娓道。
陈氏点头:“咱家附近确实多长舌妇和碎嘴汉。但是干吗不送给他们,让他们记着用80文的人情还?”
刘贞道:“白送他们,他们肯定猜测咱家粮多,才会这样撒。一窝蜂来要,谁能给?到时候,给这个不给那个的,更不好。都是些锱铢必较的市井人家,不能这般做人情。”她思索道:“不借,不合道义。借的话,用秋粮还,是咱家吃明亏。不如直接用本钱卖了,左右没亏本,还落个好名声。至于人情什么的,大家都是邻居,计较不过来。”
陈氏还是肉痛,嘟囔着:“你们刘家人就是好名声面子这些虚的。跟那死鬼一样。”自去打扫家什。
自那日王婆子和方寡妇买过粮,刘贞家又卖了几斗给了几个邻居,然后以存粮不够,再也不卖了。往后邻居有人出城挖野菜,刘贞也带着陈氏一起去,一则当个菜,二则未免粮荒的人打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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