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贞一惊,转头看向陈氏,莫不是妈妈被抓了现行?人赃并获!
可为什么妈妈也是一脸不可置信?!
她急急地喊了一声:“尚食娘子,我等冤枉……”还没说完,就见陈氏“嗷呜”叫了一声,原本跪着的身体直接坐了下来,喊道:“娘子,为何要冤枉我这伶仃寡妇!这盘子又不是从我身上搜来的,你们贵人不去抓贼,赖我这寡妇作甚?!”
说罢,陈氏不等周围人等的反应,便用凌阳的土话,和着土调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开始唱起来,内容不过是生活苦,死了丈夫,儿子也给赵氏当兵战死,女儿亲事被赵氏贵人抢了,现在还要被人赖偷东西云云……总之就是受尽了欺负,要赵官家做主。
刘贞看着陈氏有些尴尬。凌阳城的妇人通常吵架,不是比谁理大,而是谁嗓门大,谁唱的感天动地。而且吵架中,都会有亲近的人去拉,一拉一劝带起更多的家常里短,好不热闹。
整个大堂悄无声息,都被陈氏的大嗓门给弄楞了。
刘贞迟疑地蹭了过去,她从没干过这种“拉劝”的活,那都是已婚妇人做的。作为小娘,她可是连听都不曾上前过。她硬着头皮劝道:“妈妈甚么冤枉委屈,快些跟娘子说说,那盘子是从谁身上搜来的?为何你被认为是贼?”她想劝陈氏别再哭闹,这里不是坊间,应该算是公堂吧,可以好好把事情说清楚,毕竟她们的确是清白的。
哪知陈氏习惯成自然,误以为刘贞是来捧哏的,立马来劲了,一手拍着大腿,一手拉着刘贞,哭诉自己命苦,受尽冤屈。直把尚食娘子这等没见过民间泼妇的宫内贵人看得目瞪口呆,手足无措。
“刘贞娘,快些把你妈妈劝住。有甚话,好好说便是。怎可在官家地方做这泼事?!”之前来过后厨的司食娘子喝斥道。
陈氏倒也爽利,抹了眼泪,重新跪好,“娘子莫怪,小妇没见过世面,只道自家被冤枉了,骇得慌。”
尚食娘子道:“既是冤枉,阿陈,我且问你,为何黑灯瞎火地鬼鬼祟祟一个人出现在案发处?还有与那盘子一起被发现的,只有你一人如何做解释?”
陈氏道:“娘子好没道理。即使最笨的贼也不会自投罗网回去送盘子的吧?再者,我并非一个人去那的。可还有两个人呢。一对儿情儿,啊呀那个卿卿我我。看到这个我能不鬼鬼祟祟么?既然是三个人,怎地娘子非说是我偷的盘子,偏偏不是那俩情儿偷的呢?既偷得人,如何偷不得物事儿?!”陈氏越说越是理直气壮。
刘贞是回过来了,这陈氏定是也看到了那一对偷情的人了,还想把盘子栽赃给人家。
尚食娘子听了陈氏的话,脸色铁青:“今晚并无其他人,与盘子一起的只有你一人而已。莫要胡编攀咬他人!”
陈氏急了:“吓!怎地没别人?那男的叫三郎,女的叫观音娘……”
“住口!”一声变声期男孩特有的公鸭嗓子,暴喝打断了陈氏接下来的话。
接着从旁边帷幕后,转出一个身着士子斓衫的魁梧汉子,fēng_liú的衣着与人物的宽肩窄腰实在不搭,活像穿错了别人的衣服。英气勃勃的脸上,浓黑的剑眉下是黑白分明的眸子,十分传神地告诉你,他很是生气,“你怎可血口喷人,坏人名节?莫不知死后下拔舌地狱?!”
刘贞一眼就认出他就是那个与名叫“观音娘”的女子私会的人。当时晦暗不明,看不清楚,没想到还是个孩子,约莫与刘钧一般大。
陈氏一见这个“三郎”,立马指着他向尚食娘子叫道:“娘子,是他,是他,就是他!他便是那‘三郎’!你看他不仅偷盘子偷人,连那身衣服也定是偷的!”
尚食娘子带着司食等人刚喊了声“三”,就见那“三郎”一挥手,“这里只论黑白,我定要与这刁妇辩个清楚明白!”
尚食娘子犹豫了一下,便恭敬退至一旁。
刘贞看这情形,心道“不好”,这三郎怕是有些来历。妈妈想攀诬,估计难以了事。
果然,那三郎踱步至陈氏面前道:“你偷盗官家银盘,其罪一也。你被抓后攀诬他人,其罪二也。你为脱身,不分青红皂白破坏他人名节,其罪三也!三罪并罚,当砍手指、拔舌、牢狱。”
陈氏果然被这三罪给吓到了,她面上还不服气,“小郎这三罪,小妇人不敢当。”
那三郎冷笑一声道:“知你这刁妇,不见黄河心不死。”说罢拿起尚食娘子搁在案几上的银盘,道:“这阿陈既是膳房仆妇,身上必定带有油烟味。而这盘子既是从她身上发现的,那必然带有油烟味道。”说着把银盘往陈氏面前一杵。
陈氏果然被骇得往后一缩,鼻子还不自主地嗅气。
那三郎笑道:“诸位看看,这愚妇果然以为自己身上的油烟味道染上了盘子。哈哈哈。真相已然清楚。”
“三大王睿智。”尚食娘子、司食娘子并一众内侍齐齐笑应道。
三大王!
他便是那书呆、矫情的谦谦君子三大王?!
分明是个脾气暴戾的武将,穿身读书人衣服,沫猴而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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