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真的,我为什么这么高兴?
可若是真的,我为什么这么害怕呢?
“我那妹夫,可是天上的星宿,读书的种子,虽是做妾,也是全了六礼,并不委屈!”卫娇娘的大哥真个笑的喜气洋洋,似乎真的为妹子高兴:“咱们小门小户,若真个有这样的郎君来求娶,哪里敢答应?咱高攀不上的!就是做妾,也是多亏了媒人。哎~人的命是天定的,我妹妹是伺候贵人的,做不得穷人妻……”
刘贞瞪大了眼睛,看卫大郎,看着他滔滔不绝地夸奖那个举人老爷,却什么都听不清,只看的到他的嘴一张一合,活似荷塘里钻出水面透气的鱼……
接着,刘贞突然觉得卫家的流水席很苦,很苦……像是黄连水里泡出来的。她含在嘴里的食物,苦的厉害,苦的她快要哭了。
实在太苦了……
“贞娘,这是茱萸,很辣的!”李三娘抓了个水杯给她:“快喝啊,你看你都辣出眼泪了。”
刘贞眼泪迷糊地接过李三娘递来的水杯,仿佛在杯中的水面看到了赵三郎的脸,正笑吟吟地看她。
笑得这么甜作甚!冲谁笑呢?
刘贞一竖脖子,一口干了整杯水,却感觉肚子里涨得厉害,实在吃不下喝不下任何东西了。叮嘱李三娘吃完饭,不要乱跑,直接回家后,刘贞就离了席。
一路踢着尘土走回家,一路恶狠狠地想赵三郎那个薄情郎,不是喜欢过符小娘子吗?
还特特跑来找她,不让她乱说,给符小娘子招黑。那是多喜欢啊!怎地现在又不喜欢了呢?
就算是符小娘子对不起他,可是,可是……刘贞有点编排不下去了,可还是轻轻唾了一口“反正,他没多久就移情,总不是长情的。”
或许,或许,明年,或者下个月,他又喜欢别人了呢?
就如同,如同……吕湛那个混蛋。
他们不是娘子,等他成了亲,也许还会有妾,然后有了儿女,刘贞越算越心疼得厉害:三四个儿女,五六年总能生得出来罢?
只消五六年就是沧海桑田,再过个七八年,哪里还惦记我们这短短半年的情谊?
然后,我也应该嫁人有孩子了。
就算是我与赵三郎再次相遇了,一起吃旋煎羊,一起唱曲听歌,也会被孩子闹着吃不下也唱不了吧。
不是,那个时候,我又怎会和他一起听曲唱歌、吃旋煎羊呢?我有夫君了,我只能偷偷看他一眼,偷偷的一眼……然后远远地离开。
不对!偷偷的也不行,我是有夫君的人,怎可以偷看外男呢?
想到这里,刘贞沮丧地走不动了。
眼泪多的,都看不清家门,刘贞往衣袖里掏帕子,一掏居然还是赵休的那条。
忍了忍,还是用衣袖擦了眼睛。
刚想把帕子收回去,又记起赵三郎说的“你一个妇道人家如何能揣着外男的帕子,引来别人误会呢?”刘贞想,不管如何,总要把帕子还给他,免得他说三道四。
我,我还是去吧。
刘贞看了看日头,跺跺脚,一溜烟往大相国寺跑。
紧赶慢赶,到了城门,还是堵了一下。
因为近来很多流民落户,使得京城内外更加热闹,检查也越发严苛了。
刘贞寻了个面善的妇人,说两句好话,想插队。那妇人倒没什么,排在后面的人纷纷聒噪起来。刘贞缩着脖子,还是厚着脸皮挤了进去。
出了城门,刘贞拔腿就想跑,却被排在后面的一个人挤了一下,当先上了大街。
刘贞被他挤碰得生疼,仔细一瞅,还是认识的,就是那个东关书院的刘夫子,她的族亲。
由于此刻刘贞认祖归宗,按刘圻的话,已经把刘贞他们的名字生辰都送去本家,记到族谱上去了。那么此刻,不惯刘夫子态度如何,都是她正经的长辈。
刘贞只得,退立在道路一边,让行,并行了晚辈的大礼。
那刘夫子却面露讥诮地径直走了。
刘贞自认倒霉,也不寻思,着急着忙地跑去大相国寺。
大相国寺还是热闹非凡,香客众多。由于占地面积广,刘贞也不敢乱走,就在正门附近,打量路过的小郎。
哪个是赵三郎?
刘贞左看右看,急的像个没头苍蝇,也不知道赵三郎是不是因为等久了,已经离开,还是就在这里,而她没看到?
“贞娘?”从佛寺里走出一个众星捧月的贵妇人,热切地向她招手。
刘贞定睛一看,“郑郡君!”是郑婉娘。
郑婉娘拉住刘贞的手:“我刚怀了身,也不方便找你。今日上香碰到,真是巧。你也是上相?”
刘贞看郑婉娘微微有些粗的腰,那股子时间如白驹过隙的感觉越发深刻了,赵三郎不会真的走了吧。
“不是,我是来找人的。现在什么时辰了?”
“已经未时了。”郑婉娘见刘贞一脸焦急:“是什么人,很重要么?”
“很重要,”刘贞脱口而出,却见郑婉娘背后,大相国寺门内,走出一个簟纹方领衫的英武少年郎,正黑着脸看她。
刘贞却心里头冒出甘甜的蜜来,不自觉嘴角上扬,耳朵里似乎什么都听不见了,眼睛里也只有那个门口的别扭少年,闪闪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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