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佳仪有时自己开一间教室念书,有时跟她姊姊一起窝在同一间教室。
但我总是非常有耐性,我几乎不去找沈佳仪聊天,一个人乖乖地啃书。除了与沈佳仪每天交流的数学研讨外,我常在空荡荡的一楼国中部教室里朗诵英文课文,然后将化学讲义背到熟透,连外星人发明的物理我都因为时间太多太无聊,被迫算了好些题目。
然后,当墻上的时钟走到八点的时候,沈佳仪就会带着一盒饼干出现,这时她已不再用原子笔刺我的背,而是直接走到我面前,笑笑坐下。
“你有想过以后大学要念什么科系吗?”
“还没认真想过,我们现在才高一吧,沈佳仪,你别老是那么成熟。”
“订下一个目标,念起书才会特别有意义啊。可是我自己也还不清楚,可能是台大外文吧,但这个答案只是我不知道怎么选所以暂时决定的。你呢?如果要暂时定一个目标的话?”
“——你有什么好建议?”
“你知道证严法师的慈济医学院快要筹备完成了吗?”
“啊?三——三小?”
“你可以去念慈济医科啊,花莲有很多需要帮助的人,你一向都很善良,骗不了我的,我觉得如果你去念医科,一定会是个好医生呢。”
沈佳仪的眼睛闪闪发亮,但我的拳头可没应景地握了起来。
医学院——还有比这种爱情更激励人心向上的吗?死板的父母该清醒一下了,别老是停在恋爱阻挡课业的旧思惟,快点督促你们贪玩的小鬼头谈场热血k书的奋斗式爱情吧!
后来,我无聊到数学参考书上的每一题都演算整整十一遍(这个次数我至今耿耿于怀,不能或忘),英文课文朗诵到都快烧刻在脑纹里。毫无意外,我第一次高中月考就来到自然组全校第九名,英文跟国文都是全校最高分,震惊了我那一群好友、还有持续担任忠班导师的赖导。
但沈佳仪更霹雳,一举拿下社会组第一名,上了司令台从校长手中领取奖状。
“妈的,总有一天我也要上台,跟沈佳仪一起领奖。”我叹气,看着司令台。
那意味着,我可得拼到全校前三名才行啊——如果真有那一天,以我超频太甚的脑力,一定会脑内爆浆,少年中风啊。
由于我常常晚上留校的关系,总是跟我一起骑脚踏车回家的许博淳早发现了我的异常,后来看在我强烈推荐的“成绩好像可以变好”的份上,许博淳也开始晚上留校念书。
我必须说,这是个关于爱情的故事,却饱满了更多的友情。
许博淳是我求学时期最好的朋友,我们两个大男生之间存在了太多让人张大嘴巴的巧合。就在许博淳决定一起夜间留校后,便发现他最新喜欢的女生,竟然也跟着她的姊姊留在晚上的学校念书。
“留校念书真的是——一件非常好的事啊!”许博淳呆呆地看着教室里的她。
“没错,耍帅装酷把妹的时代已经不流行了,现在用功读书才是追求正妹的王道!用功!再用功!”我拍拍许博淳的肩膀,两人都很振奋。
巧合不只如此。某天晚上我们从学校回家途中,许博淳突然想吃点零食,于是我们将脚踏车停在一间叫“三角窗”的家庭式简餐店外,巴望着想吃点东西。
一进去,我们两个眼睛同时发亮。
店里角落摆了一台大型机台游戏机,是有够老旧、属于六年级生的“勇猛拳击”,没有很多粉丝,却让我跟许博淳迷恋不已。勇猛拳击,顾名思义是个格斗对战游戏,如果用右手“拇指加食指加中指”汇聚成一个鸟喙样,在半秒间快速啄两下攻击键,主角就会使出“彗星拳”必杀技,难度非常高,我们几个死党还会拿计算机的按键来比赛,设定“1+1”后,看看谁可以在十秒内连击最多下(最后的数字就是结果)。
“那种机台不是失传很久了吗?”许博淳大惊,虎躯一震。
“没办法了,只好挑他几场!”我赶紧掏出五元硬币,投进机器。
从此我跟许博淳在晚上念完书离开学校后,就会眼巴巴地骑到三角窗,两个人胡乱吃着东西,坐在游戏机前开揍,揍到一毛不剩才离开。
某天晚上,我们口袋的五元铜板特别多,打到老板娘都拿着长勾敲着铁门恐吓,我们才意犹未尽地走人。
“不行,我们这样一直打电动真的很幼稚,又浪费钱。”许博淳啧啧。
“可是我们才高中,幼稚一点本来就很正常,吼!拜托!”我倒是很乐。
“但也不能太超过,我们来规定一下,只有当我们两个人都在的时候才可以去打勇猛拳击,一个人的时候不行,免得太沉迷。”许博淳正经建议。
“也是,这个游戏很恐怖,程式里头一定有诅咒。”我同意,击掌。
此时,我们在夜风中踩踏着脚踏车,顺着熟悉的“习惯”路线,许博淳陪着我先绕到李小华家再各自回家。我突然有个奸诈的想法。
在“谁先被沈佳仪发现在喜欢她,谁就提早出局”的奇怪作战原则底下,我决定跟这位超级死党分享我的秘密。
“许博淳,你跟阿和也很要好对不对?”我试探性地问。
“对啊。”许博淳。
“尽管如此,我还是决定跟你说一件很酷的事,请你顾念我们的义气,千万不要跟阿和说。嗯?”我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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