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围着殴打,朋友的背叛,被要求跪下,被人扇耳光,被人踹肚子,甚至要求穿女装,被当成变态,浑身都是痛的。他想要逃跑,被拽回来,又是一顿欺凌,后来不反抗他们的殴打,也不叫,死死咬住嘴唇,倔强地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开始只是要钱,发现要不到钱之后,那群人发现新的乐趣,初一下学期,那是他的噩梦。
在外面被欺辱,回到家后,是父亲母亲弟弟其乐融融的画面,整个家好像只有自己是多余的,有个词形容他最合适不过,拖油瓶。没有人问他为什么回来晚,没有人发现他的异常,受的伤都被衣服所遮挡,青青紫紫一块一块,回去将自己裹进被子中,自己舔舐伤口。
成绩一落千丈,老师谈话,父母的冷眼,同学的嘲笑。直到他有一天,被喜欢的女孩拿着他女装照片质问道,“中义这是你吗,好变态哦。”这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终于忍受不了一切选择自杀,悄悄拿了母亲的安眠药,一下子服下大半瓶。被弟弟及时发现后,送往医院。
有当地记者听闻,专门写了一篇校园暴力的报道,还要来采访他,他只是冷漠看着那个记者,一句话也不说。
出院后,已经初二。父母给他转了学校,送往外地上学,寄宿生活,只有寒暑假回家。后来,听说那几个混混未满十八,被送往少管所呆了一段时间就不了了之。还是个孩子,这句话成为最好的借口。
从死亡边缘回来的邱中义,开始新的生活,可是一切都变了,他的生活已经偏离了正轨。他会做噩梦,他开始讨厌与人肢体接触,讨厌和人关系亲密,讨厌那种会带着甜甜笑容的女孩。他发现自己没办法相信别人了,发现自己变得冷漠,不合群。本来就是插班生,性格阴郁,拒绝和人过多说话交流,住校的生活又枯燥无聊,他便一心投入学习,又过了两年,邱中义以班级第一的成绩考上了重点高中。
之后的三年,依然没有朋友,高中生活更加紧张,他的生活只剩下学习,反而没有心思想其他的事情了,白天学习学到困得不行之时,倒头就睡,也不再梦到当年的场景。他甚至开始考虑大学读什么专业。
时间是治疗伤口最好的药,五年本科医学,五年硕博,毕业后邱中义不善交际,奈何学历高,也能来到医院混口饭吃。这十年回家的时间也只有春节了,与家人联系少之又少。
何科,何科。
害他成今天这样的人,不就是何科么。
哭着哭着,累了,大脑停止运转,眼睛渐渐闭上了,唯有那紧缩的眉头,昭示着他梦中的不安。
何科老老实实在病房里躺了半晚上,王路尧这看护病人的,倒是睡得比他这个病人还香。
习惯性摸摸口袋,想点一支烟,突然意识到自己身在医院。
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推开门走去厕所,身上的伤打架的时候没觉得多痛,人一静下来,异样感就格外明显。
在厕所抽了支烟,回房发现王路尧醒了。
“怎么醒了呢,不多睡会儿?困了躺床上。”
“这怎么行呢,何哥你是病人,应该多休息。对了,刚才你去哪了?”
“没去哪,去抽支烟”
“哦。”
气氛静了下来,何科重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不语。倒是王路尧觉得无聊,搭起话来,“何哥你还睡吗?”
“不困,不睡了,怎么了?”
“那咱聊聊天呗。”
“想聊什么?”何科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着,兴许也是烦闷的慌。
“何哥,我问你个问题,你可别生气啊。”王路尧一脸谨慎道。
“不气,你有什么想问就问吧。”
“何哥,你这么好的人,”王路尧吞吐道:“当初是因为什么进去了呢?”
“打架,我把人打残了,就进去了”何科轻笑,心中觉得好玩,“还是第一次听人说我是好人的。”
“何哥是好人啊,上次多亏了你,我们才能免于困扰,而且这两个月多亏了你在,他们才不敢来闹事,你不知道那几个来收保护费的可烦人了!”
何科嘴角挂着一丝恶意的微笑;“呵,那是因为我找不到工作,替你们解决了麻烦,就准备要一部分劳务费,你们息事宁人,八成会给我点儿钱打发我走,我也可以拿着钱过两天安稳日子慢慢找工作。只是没想到,老板居然直接雇我当保安。”
“可是今天你不是拖住他们,才没让大家受到太大损失。还受伤了!”王路尧激动辩驳。
“这事本来就是因我而起,再说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我的工作吧了,否则真对不起老板给的那么多钱啊。”
王路尧噘着嘴,愤愤道,“我不管,何哥你就是好人。”
何科不想在好人坏人上做过多纠缠,在他看来,世上的人怎么能够简单地用好与坏,来评价呢。转换话题,“你给老板打电话了吗?”
“啊,打了打了。我给老板说你住院了,其他的何哥你不用担心,安心养病就行了。”
“那我也问你一个问题吧,路尧,你和老板是什么关系?”何科脸上显出的笑意,更像是皮笑肉不笑,难以描述。
“恩……那个……”路尧支支吾吾,最后终于下定决心,也不想对何科隐瞒,“他其实是我哥啦。”
果然如此,这两人面容有几分相似,又都姓王,老板对服务生有意的照顾,显示着他们非同寻常的关系,何科验证后,心下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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