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禩轻笑,随口吟诵道,“桃李莫相妒,夭姿元不同。犹余雪霜态,未肯十分红。”
方若听了却不是很懂,问道,“为何不肯红?”
胤禩不觉讪笑,挑挑选选,终于折了一支,只见抖雪落袖,疏香满怀,这才反问道,“姑姑觉得这寒梅傲霜战雪,可还需以红争春?”
“这……”方若自知眼前小主与别家不同,但后宫之事无非常理,与桃李不同虽能领一时风骚,但帝王须眉又有几个不爱那鲜艳颜色?到头来,莫不是还要屈从了这姹紫嫣红,或是激流勇退、明珠蒙尘,谁又能得尽那生生世世的情意。
胤禩自然看得懂方若目光里的灼灼意思,但他本就不是这后宫诸女,此次势必要让这位诚心待己的姑姑失望了。
而就在主仆二人轻语的间歇,一曲婉转女声悠远传来,胤禩循声而转,侧耳聆听。
“……长清短清,那管甚离恨。云心水心,有甚闲愁闷?一度春来,一番花褪,怎生上我眉痕。云掩柴门,钟儿磬儿在枕上听。柏子座中焚,梅花帐绝尘……”
胤禩闭着眼听完,不由轻接了一句,“好个冰清玉润!”他这一声轻叹尚未音落,那边一浑厚男声同样接到,“好个冰清玉润!”
胤禩一个激灵,这声音极为熟悉,可不正是他的皇帝四哥么,于是赶紧扯了方若的手,低头附身,借着梅枝交错掩住身形,从梅园一侧悄悄逃了。
胤禛原本在梅园近浅处踱步品味,却闻听似有女人话声,略走几步只听见那句,“犹余雪霜态,未肯十分红。”心中一动。
待更要上前一探究竟,却突闻一曲悠唱轻妙传出,驻足一听,乃是昆曲《玉簪记》里那曲弦里传情的《琴挑》。
这女声缠绵婉转、柔曼悠唱,略带一丝青涩稚嫩,到平添几分情韵。而这曲子恰是皇帝熟得不能再熟的一支,年轻时几位要好的兄弟都知八弟内院之中不大顺遂,那会胤禟最爱在府中摆上戏班请上几位兄长过府,以为胤禩纾解。胤禛虽一向不爱这些,但久而久之也知八弟颇爱昆曲。私下里,他也乐于和胤禩二人乔装便服到市井间喝茶听戏。于是这陈妙常的唱词一完,便也脱口就接了下句。
皇帝轻咳一声,自觉有些失了身份,只是方才一瞬忆起过往种种,一时松懈,恍如又回到当年在王府的日子。于是换出一副郑重口气问道,“是何人高唱?”
皇帝不怒自威的声音甫一响起,便见远处梅枝簌簌抖动,不一会一个宫女打扮的丫头变低头跑了出来,噗通一声跪在皇帝跟前,瑟瑟发抖道,“奴婢余莺儿,叩见皇上,皇上吉祥,皇上万岁。”
胤禛叫她抬起头来,算是个清秀丫头,便多问了句家世背景,知她出身戏班自小便进宫做了粗使宫女,如今在这倚梅园里莳花。冰天雪地里一个薄衫姑娘本就天可怜见,再加上方才那段委婉清唱勾起皇帝的柔软记忆,胤禛一时情动,便命她不必再于倚梅园侍弄花草,升为官女子,叫苏培盛带回去着人教导,放进养心殿当差。
除夕夜宴里,众人当然知道皇帝走了多久,直到过了两刻,皇帝才欣然回位,脸上倒是看不出什么神色。
直至子夜时分,祝乐大奏,皇帝将余下的酒宴点名分赐给各个宫院并几位王公大臣,其中自然没少了储秀宫的。待皇帝离席之后,合宫夜宴才算正式完毕,各宫后妃小主也各自守岁去了。
而胤禛自然是回了养心殿,开笔濡墨,写下吉祥贺语,以求一岁的通政人和、风调雨顺。直至正月初一天明,皇帝连发十一道谕旨,训诫各省文武官员恪尽己任。正月初二,又下旨敦促各督抚严查抚恤孤寡穷困之银两是否到位,并命川陕总督抚远大将军年羹尧回京述职。正月初六于养心殿召见蒙古王公。这一连几天的年节下来,皇帝和往常一样勤勉政务,并未有一丝倦怠。
过了上元佳节,皇帝的日子才算舒缓下来,这日晚膳苏培盛便将教习多日的余官女子领进屋里,由她侍候皇帝饮食,那皇帝将她留夜可不就是水到渠成了么。
后寝殿依旧是明晃晃的銮帐,摇曳曳的烛火,余氏伺候皇帝躺下,皇帝却说想听她唱曲,余氏这便跪在龙榻跟前唱了大半夜,直到皇帝一觉天明。
第二天一早,苏培盛进来,看见那余氏昏昏沉沉的还跪在塌边,嗓子都已是哑了,身子晃着晃着又赶紧定住,生怕自己睡着了。
苏培盛一瞧,自然明白了,皇帝这是光想听曲,压根就没看上人。但无论如何,此刻这女子还是得了皇帝青眼,于是赶紧上前让小宫女将余氏扶了下去。这才把皇帝叫起,服侍穿衣。
“皇上,那余官女子要如何安置?”苏培盛给皇帝紧着腰带,揣摩着问道。
胤禛一听才想起这一茬,这养心殿里可不是又多了一个囫囵个出去的,这于皇帝名声可不见得多好。胤禛思索片刻,命道,“擢官女子余氏为答应,赐号妙音娘子,住到钟粹宫去吧。”
苏培盛觉得皇帝的心思是越来越怪了,但他哪里敢表露一二,只得低头做好本分。
大年节里,华妃听了余答应倚梅园夜会皇帝和养心殿半夜高歌的事迹,翊坤宫就又多了不少碎瓶碎碗。而皇后干脆头风发作,于景仁宫闭门养病起来。
而储秀宫外院的宫女太监们得了消息,更是自觉矮了一截。如今他们的主子已经是久病无宠,在这后宫里几乎快要垫底了,如今这一莳花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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