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吗?不!奏本不是这个少年该碰的,他会不懂这背后深层的意义吗?不,他不是这么单纯愚蠢的人。而且有李康那个直臣在,不会不劝诫,所以,只能归结于这少年手段高超。
牟渔忍不住在心里又自嘲了一下。
这些天他一直强迫自己不靠近沐慈,不去想沐慈,而且最近事情的确很多,他忙得团团转。可在忙过之后,夜深人静之时,他总会想起沐慈,总会担心他……过得好不好?
可事实打了他的脸!
谁都不用担心他吧?这少年不论在怎么的境地里,总能掌控局面,将人心操纵在他的五指之间,如鱼得水。
可是,一个帝王的“爱”,总是太过单薄,易变又危险,当年天授帝能把谢宸妃宠上天去,可一旦不信任了,她又是怎样的结局呢?
——能过跃过龙门的鱼儿,凤毛麟角,绝大多数都搁浅在了半路上。
牟渔心潮如涌,面上不露端倪,收敛神色,捧着密档进了书房,走到了天授帝的右手边,将装有夜行卫密档的匣子放在了皇帝右手边。
这是距离沐慈最远的距离。
天授帝并不着急用钥匙打开密匣,看了一眼牟渔,扭头问坐在自己左手边的沐慈:“九郎,临渊对秋决是熟悉的,让他与你讲上一讲如何?”
“好。”沐慈点头,放下手中奏本,站起身领着被抓壮丁的牟渔回到自己的书桌。
天授帝才有心处理朝政,在李康辅助下解决掉龙案上的奏本,君臣二人默契十足,一直没有动那一摞黑色的。
沐慈的声音轻缓清润,为了不影响皇帝办公,还有意识压低音量提着各种问题——这只是基本的礼貌。天授帝却越发觉得儿子贴心。
牟渔受环境影响,也将自己磁性的嗓音压得又轻又低,像是直接从胸臆间发出的大提琴的回响,为沐慈普及常识,回答各种或没常识,或古怪刁钻的问题。
沐慈问:“对于刑案,审理是个什么流程?”
牟渔很专业回答:“由州县初审后,具名报送知府、按察使、都督三部复审,提出定罪量刑意见,如无异议,即由都督起草,三部联名向皇帝奏报,并抄送副本与刑部分管司。陛下收到都督奏报后,交三法司,即刑部、御史台、大理寺复核,无异议后依律拟罪。若无赦免的情况,即定为死罪,则由刑部拟奏,三司联名上奏陛下,御笔亲勾后才能于秋季行刑。”
沐慈问:“皇帝是刑案的最后一位判决者,但他是无法从这一个一个名字当中判断谁应该被赦免,谁应该被处死,那么,他以什么为依据进行勾决?”
牟渔摇头:“陛下会发还多次复审,这是第一次请奏,还有二奏、三奏,为‘秋决三复奏’,秋日行刑前还有一次请奏。死刑是严酷且无可挽回的,所以必须‘恤刑、慎刑’,陛下珍惜百姓的性命,十分仁德。”
“最后会有多少人被勾决?”
“我不能断言今年如何,但往年情况不一样,若有大赦,可能‘三复奏’后无一人被勾决;若无大赦,数量多时可能有一半人被勾决。”
沐慈沉吟一会儿,才说:“我明白了,皇帝其实无法判断,御笔勾决到了‘慎刑’作用,但象征意义还是多过实际判决。”
“殿下请慎言!”牟渔下意识用眼角余光注意一下天授帝,估摸天授帝这年纪的耳力应该没听见。
沐慈无所谓,道:“我暂时没问题了,你还有补充吗?”
“没有。”
“那多谢牟将军为我解惑。”沐慈对他点头致谢,然后起身。
见沐慈起身,和顺赶紧过来:“殿下,去净室吗?”要扶沐慈。
其实这段时间,沐慈不是已经能自如控制便溺,而是他的生物钟强大,总是很准时去净室,才免了人前失礼。
牟渔挥退和顺,道:“我陪殿下过去。”
沐慈不置可否。
牟渔照顾过沐慈一段时间,这样的举动并不突兀,天授帝只是抬头扫了一眼,又继续理政。
……
净室里,沐慈坐在净桶上,脸色平静,目光凝然。
牟渔的手掌一直扶在沐慈的腋下,也不离开,只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打破了安静。
“你能控制了,身体好些了?”牟渔问。
“正在恢复。”沐慈应,又再次恢复沉默。
……
许久后,
“你……”牟渔察觉沐慈好像不想和他说话。是呢,上回两个人算不欢而散。结果自己挂心,可这小少年还在生气、记恨吗?
有一种上赶着倒贴人冷脸的感觉,可牟渔还是忍不住会担心。他只得叹气,问:“是因为我的拒绝了你,所以你只能铤而走险?”
因为我拒绝被你收伏,没有人帮你,所以逼得你不得不铤而走险,干预政事来表现自己吗?
“不是,”亏得这种话沐慈能理解,不温不火说,“你想太多了。”
“那是为什么?”
“我不想做的事,不勉强自己去做;我想做的事,当然就会坚持去做。”沐慈道牟渔:“……”这话听起来,回答和没回答一样。
牟渔本有一肚子话想问,这会儿卡了壳。
他本想问‘你想得到什么?想要做什么?’可看沐慈的样子,不会回答了。且他问一个皇子这么多问题,到底是一种逾越。最主要,就算回答不是他想听的,那他是否有能力劝服这个不肯妥协的少年?
不可能!
最后牟渔倍感无奈,压低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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