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我的样子惹怒了他,虽然脸上不见山水,但从他的呼吸中,我知道,他在发怒。
“来人,拖出去,四十鞭!”不容抗拒的声音。
早就等在外面的军士,一声呼喝,拥了我急急来到帐外开阔处,那里有现成的门字匡。白桦木制成,大腿般粗细,一人多高。平日里是用来拴马钉马掌的。高矮大小正好合适。
军士们怕我化成风跑了一样,快快地将我双手吊在横梁上。刚刚吊好,皮鞭便隔空挥至,呼呼作响,一条条砍到背上,血滴被带起,四处飞溅,和着背上急雨般淋下的痛,湿热粘腻的一片。营中众人闻讯而来,见到是我,拍手称快。
我咬牙忍了,想我这几年镇守北疆,屡屡让他们的铁骑受挫,他们早恨我入骨。这些日子又因为我的部署令他们损兵折将,死伤无数,今日我不巧落在他们手中,能这样解气的机会只怕不多,他们当然不能错过。
我本该低头闭目做可怜状的,可我忘了竹儿的教导,不小心又犯了一个错误,我不该受了四十鞭后,还抬头用眼角冷冷环视众人的。陛下也说过,我那样子是十足的挑衅。
果然糟糕,一个被激怒的北庭士官,抄起钉马桩旁手臂粗的木棍,轮圆了,狠狠打在我的左腿上,木棍断裂的脆响中,我感觉左腿的骨头也碎裂开来,疼痛潮水般涌起,一口气缓不过来,我直直坠入黑暗。
再醒来,又回到了王帐,脸贴着厚厚的毛毯,整个人平趴在地上。我舒口气,无论如何终于可以躺下来休息一下了。这一天怎么如此漫长,好象永远也到不了天黑似的。
帐里很安静,十八罗汉已经散去,我睁开眼,望着眼前的花纹,那花纹整整齐齐地,一丝不乱。一双做工精湛的牛皮矮靴缓缓走到我的面前,慢慢蹲下。
我又看见了那把镶金嵌宝的刀柄。原来,那刀是他的。难怪镶了那么多宝石,摸起来,满手都是疙瘩。
“风大将军,你说,今夜,你的陛下可会派人来劫营?”看了我一会儿,他缓缓开口。
……我累了,不想说话。
“我猜,他会来!” 你猜错了,他才不会!
他的声音低低沉沉的,很有磁性,让我听了想睡。
……
“听说,你是你们陛下面前的大红人,而且你俩关系暧昧,是不是?”
……你随便说吧。
“我猜他定然舍不得你死。”
你说对了一半。我是他面前的大红人,他的将军,他的宠臣。可为了江山,他什么都得舍得。这一点,我心里有数,他心里更有数。
不是因为他无情,而是因为他是国君,一切事在他眼里,都要以江山为重,以社稷为先,即使是他最在意的人,最在意的情,也不能改变。这是他的责任,与生俱来的责任。
他不会来劫营的,也不该来劫营。这一点,我身为将领,深知其中的道理。大战当前,每一点优势都来之不易,多少人为了这次决战的胜利已经永远的倒下了。大战已经到了紧要关头,每一点力量都无比珍贵,怎可以再浪费兵卒来干劫营这种没把握的事呢!
况且,我受伤被俘,生死难料,劫得回劫不回都是未知。倒不如省下这份兵力好好准备后日的对决才是正事。
只要最后胜利的是我的陛下,是我南朝将士,我们这些人的血就没有白流,所有的牺牲就都值得!
“怎么,伤心了?你的陛下真舍你不来了?” 他见我不答话只顾出神,竟然开口调笑我。想不到这么一个活阎王似的瘟神,居然会讲笑话,这是传说中的北庭王么?!
“他若来了,我骂死他!”我讨厌他这样说我的陛下,就算这话是真的,也太刺人。
“嚄,我还真想看看,你风大将军是如何骂人的。”他直起身,不再理我,笑着回座上去喝茶。
……我若是有劲,现在就骂给你看。
“你以为他一定能赢我?”我不以为他一定会赢你,但我衷心希望他能赢你。
…….
“没有你风天行,他赢不了我!”他在对我说,还是在对自己说。
“你在寻找借口,试图安慰自己么,那表明你心虚。”我能说一句便要抢一句。
他不出声,我看不见他在干什么。等了一会儿,磁性嗓音再次响起。
“……来啊,把他的伤处理一下,我要让他看看,他的陛下是怎样失败的!”
第三章
等待的时间,似乎很长!但对于一个即将死去的人来说,又似乎很短。
北庭王耶律丹真没再提我去王帐,我静静地躺在一个安置杂物的小帐篷里。一定是得了他的吩咐,没有人来找我麻烦。有人给我端来一瓢米汤。
我慢慢地喝了,望着外面的天光,我在盘算,陛下准备得怎么样了。而我,还有多少时间呢。
真的很想再看看他呢,那年我才十四岁。凌波诗会上的初次相遇,他的样子便印在了我的心里。十年了,从来不需要想起,永远,也不会忘记!
凌波诗会,洛水之滨的凌波诗会,蕙风如薰,甘露如醴的凌波诗会,很美妙的回忆呢,每当孤独的时候,回忆起来,都会让我心醉。
凌波诗会每三年举行一次,在洛水旁的凌川镇。五月,牡丹盛放的时候,达官贵人、文人雅士们便呼朋引伴前来赴会。有钱的出钱,有才的出才。饮酒斗诗,热闹非凡。更有些香闺女子,蒙面而来,参与其间,凭添许多旖旎风光。激得男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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