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感到一阵熨帖,竟缓解了身体的不适。
杜慎言循着香味望去,原来是桌角那朵花。杜慎言将那花儿移到面前,细细打量。这花也十分奇怪,经月不凋,犹自鲜润,洁净绽然,料想那棵巨大的古木定是什么了不得的神木,连枝头上的花儿也这般有灵性。
杜慎言一手支着下巴,一手轻轻碰了碰那洁白的花瓣,心中泛起了茫然。
他自幼生于市井,看惯了劳苦民众生存的艰难困苦,所以苦读取得功名,心中存了为民造福的志向。可谁知,当他真正踏入了官场,才发现这里同他所想的根本不一样。深陷官场,便如深陷泥淖,数不清的陷阱,道不尽的黑暗。他不过秉忠直言,便被发配到偏僻南疆;他一心为民,却被逼着压榨百姓。他犹如被套进了一个枷锁,身不由己,言不由衷。心中黯然,暗暗叹道:大概这世上,唯有那山鬼才是真正自由之人。
不由自主回忆起那段自由驰骋山林间的日子,那山鬼带着他御风而行,徜徉云端,漫游深潭,竟是他此生最为轻松自在的日子……
却不知想到什么,面色古怪起来,脸颊边慢慢泛起一点胭脂般的红晕,忽而回过神来,心里惊了一下,暗骂自己:“这等焦头烂额的时候,还有心思想这些有的没的!你忘了自己多年来的抱负吗?”
正要将那花放回去,发现粗陶中水已不多,连忙唤仆人阿福弄点水来。
阿福舀了一瓢水,就要往粗陶里倒,谁知出手没个轻重,那粗陶原本底部不那么平整,被他水瓢一碰,咕噜噜地滚倒,杜慎言慌忙用手去接,却没来得及。
“啪”的一声,粗陶在地上摔了个粉碎,水淌了一地,那朵花也落在地上,沾了灰泥。
杜慎言“哎呀”了一声,忙蹲下身,两手捧起那朵花,催道:“快快!再拿只瓶来!”
看那原本皎洁美硕的花瓣沾着泥污,显得有些蔫蔫的,好不可怜,让人心里没来由的一痛,书生双手捧着,似捧了个宝贝似的,伸着脖子等阿福把新花瓶拿来。
左等右等,等不来人,杜慎言忍不住出了屋子,寻仆人去。
走到院门口,听到一人唤道:“阿福,急急忙忙做啥呢?”
“大人屋里花瓶碎了,我给他换个新的去。”
“花瓶,哪个花瓶?莫不是装那枝花的瓶子?”
“可不是么。”
“哎,我听说那花忒也奇怪,个把月啦,都不见谢掉,开得还愈来愈好。”
“听说翠儿上次碰了那朵花,回去就病了,又发烧又说胡话的,邪性着呢……”
“唉,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怪花,大人还当个宝贝似的供着,大家都看得瘆的慌。”
两人嚼着舌根,杜慎言默默听了一会儿,心道:难怪翠儿上次生完病后,便求自己换个差事,不愿意再来书房打扫了。
神色不豫地盯着手里的花,渐渐有了主意。
阿福磨磨蹭蹭地拿着花瓶来,杜慎言淡淡吩咐道:“放着吧。”
阿福挠了挠头,问道:“大人,那花……”
杜慎言微微瞥了他一眼,道:“这花我也赏够了,已把它扔了。”
阿福一愣,脸上露出松了口气的神情,也不去细想方才自家大人还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一转眼功夫怎么变得这般平淡,只高兴地应了声,就被杜慎言打发走了。
杜慎言知道其他人不喜这花,干脆就谎称已把它丢了,将那花移至内室,放在自己榻边,只供自己一人欣赏。说来也奇怪,自从那花伴着他入眠,他便睡得格外沉,就这么一夜无梦,酣睡到了天亮,这几日夜不能寐的毛病竟不药而愈了。
早上醒来,神清气爽,而那缠着他的头痛问题,他也有了打算。
“什么,大人准备亲自带兵去要税?不可!不可!”姚武听到他的决定,惊得两条眉毛齐飞,连忙摇头摆手,一个劲地劝他三思。
杜慎言这几日翻遍了整个府衙的资料,把当地各个部族的情况也细致了解了一番,玉白指尖轻轻敲了敲桌子,反问道:“有何不可?”
姚武道:“这些蛮族剽悍不已,而且仇视官府,根本不服管教。况且他们人数众多,府衙内的士兵不过才五十人,万万敌不过那些蛮夷啊!”
杜慎言不爱听他如此鼓吹对方,只道:“今年收成不好,那些种田的农户上缴自己的那份税就已十分吃力了,若还要再加倍征税,他们如何过冬?今年若是撑过了,那明年呢?后年呢?总有一天被逼得走投无路,便是官逼民反,流寇成群。流寇愈多,良民愈少,地方管理就愈来愈混乱,实则危害无穷。”
姚武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更何况,为人父母官,子民就是自己的孩子,护之爱之,天下哪有把孩子逼往死路的父母?若是畏惧这些恶民,反而靠帮着他们压榨百姓换来了苟且偷生,那要我们这些官府何用!倒不如不当这个官!”书生俊秀柔和的眉眼难得的冷了下来,愤愤地一甩袖子。
姚武一声也吭不出来,脸上都愁出了褶子:这书生当真是一根筋走到底,嘴里嚷着爱民如子,他们这些官兵难道就不是民,难不成就跟着他送死去吗?
杜慎言指尖轻轻划过摊在桌面上的书:“我已了解过,这些蛮族各自为政,都以一个个山寨为据点,一个山寨内不过百十来人。我们府衙有五十名官兵,再征收五十个民兵,从势力最大的瑶瓦寨入手,咱们来一个先礼后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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