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家铺子冬酒温香,生意却不怎么兴隆。仔细一看,当中挤挤攮攮坐了一台子军士,酒酣耳热,吆五喝六,酒碗丢了一地,两个肌肉如铁的汉子正摩拳擦掌地准备比手劲。旁的客人纷纷皱眉避之不及,无有敢在边上坐一坐的。
屈方宁一只锃亮的军靴啪地踩上台子,阴森森道:“喝得可高兴啊?”
别人根本就不怕他,乌熊挺胸凹肚地嚎了一句:“高兴!”
屈方宁冷冷道:“知不知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乌熊把他的皮靴一推:“知道知道,不就是缺了次阵阅嘛。天大的事您都兜得住,还怕这区区一个考勤?”
话音未落,哎呦一声,已被兜头一脚踹到地上。屈方宁一脚踩牢他,骂道:“老子一天别的事不干,专职给你们这群狗东西擦屁股算了?他妈战场上你敢这么给我来一出,老子头一个剁了你!”
众兵见他突然大怒,骇得连忙整衣肃立。只有车卞摇着骰子,笑眯眯地对回伯说:“看吧,骂起人来,跟那个人是一模一样啊。”
回伯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打个手势。车卞赞同道:“您说的是,父亲是儿子的镜子,一举一动……嗷!我知错了,知错了。别,别!”
屈方宁收回易水寒,抬腿踢了他一脚:“滚回去做帐。”反手一勾狗链,把鬼语者带到台前。
乌熊还在地下哼哼唧唧,一见鬼语者顿时变了脸色:“老大,这……这人哪来的?”
屈方宁扫他一眼:“今年天坑出来的。怎么?”
乌熊一脸横肉微微颤抖,竟似有些惊惧:“您不知道吗?他那链子,是……弑父者的刑罚。”“压低声音道,“据说那是真神锁恶魂的法器,是草原上最不祥的东西。从前在莽古斯城,我们都是不敢沾他身的。”
另一名士兵显然更是惧怕,躲瘟疫一般逃开好远:“听……听说当时他才十岁,他父亲被、被人发现时,下体都、都砍烂了。老、老大,您最好……也别离他太近。”
屈方宁长长哦了一声,复又打量鬼语者一番:“看不出你这么瘦瘦小小的,居然有这份胆魄。好样的,我更喜欢你了。”伸过手来,在他臂上拍了拍。
鬼语者一截木桩似的杵在原地,表情一无变化。
身后却有人冷冷插口:“链子算得什么?给你们屈队长当狗,才叫生不如死。”香风袭处,一名袅袅婷婷的美少年捧着一只小小酒罐,弱柳扶风般走了过来。
屈方宁望着他,眼角带笑:“小韩儿,几天不见,越发牙尖嘴利了。白长了一口碎米牙,怎么就不会说人话?”
年韩儿也笑起来,理了理鬓边一朵狼毒花:“我的嘴笨得很,说的话难免有些不中听。”俯身在屈方宁耳边,吐气道:“哪有屈队长那么厉害,一张嘴就能把人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屈方宁笑得更深,也在他耳边低语道:“哥哥不像你,一天就想着怎么伺候人。哦,差点忘了。世子早有娇妻在侧,你就是有这份心,也付不出去了。”
年韩儿脸色陡然煞白,重重一拍酒罐,转身就走。屈方宁哈哈一笑,反而紧打满跟地随了上去。
鬼语者耳朵微微一动,见二人消失在酒窖门口,重新垂下了头。
蓝布门帘后传来低笑声:“小韩儿,比嘴皮子你哪次赢过,怎么就是不死心?”
年韩儿悻悻道:“你的嘴皮子有名师教导,自然……唔!”声音一闷,不知被甚么捂住了嘴。
只听屈方宁压低声音道:“人找得如何了?”
年韩儿缓了片刻,才冷冷道:“东西我叫人看了,说是古辛然王室中的雅语,普通贵族都不识得。你从哪儿得来的?”
屈方宁沉吟道:“王室?既写得这般晦涩,想必藏了些秘密。事不宜迟,尽快帮我物色通译。”
年韩儿齿缝几乎含了冰:“真把自己当个角色了?我还轮不到你使唤!”
屈方宁哄道:“听话。我们小韩儿最能干了,哥哥特别欣赏你,完了送你个好东西。”脚步一动,显然准备出窖。
年韩儿却在后媚笑一声,开口道:“你可知道,你们家战神将军为何至今未归?”
屈方宁军靴一顿:“怎么?不是取道白兰,商谈丝贸么?”
年韩儿啧了一声:“原来你还不知道?哎呀,你陪了他那么久,按理说,他要娶亲的事,应该第一个告诉你呀。”
屈方宁的声音突然变了:“他要娶亲?……娶谁?”
年韩儿的声音也变了,满含湿冷黏稠之意,就像攫住猎物的蛇:“自然是一位艳冠草原的大美人了。白兰道贺川公主,你听说过没有?她的巧手无与伦比,各国王室贵族的男女,身上只要有她的一方织锦,就足以向人炫耀。可是她花费整整三年时光织的那条絮云披风,现在就在御剑天荒的肩上。听说他们还有个约定:只要披风到千叶境内还没摘下,就表示御剑天荒愿意迎娶她。”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声音却兴奋难抑:“唉,有些人费尽千辛万苦,使遍了下作手段,好不容易才爬上的床,眼看着就要换主人。怎么办呢?小屈哥哥?”
他说得非常缠绵,唤人名字的时候,简直是对情人的口吻。然而话语中的恶毒之意,却是闻所未闻。陡然间,一声尖叫传来,饱含愤怒:“你干什么!”
屈方宁的声音淡然响起:“摸摸你那根东西还在不在。年小妹,你这辈子别的都好,就是投错了男胎。”
窖内传来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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