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缘何像破布一般被遗弃在这大理石的地面上,再被无数汹涌的人流践踏而过。那个情景不算遥远——丧钟鸣响,颓败的十字架下绽放开艳丽的红色花朵,汇聚成红色的火焰,红色的海洋。在风暴中闪着耀目光华,似将永不熄灭。
那兴许算得上很壮烈的景象,柏林想。
“该谈的上司们都谈完了,我说随意在城里游乐就好,柏林先生何必选个破教堂呢。”莫斯科站在他身后,清澈的嗓音却夹带试探的意味。
“也没什么,就随便逛逛。这毕竟还是你们挺著名的教堂。”
“哦。”莫斯科伫立在破碎的彩色玻璃窗下。日光透过玻璃错落地落在肩头,他美得很不真实。“不需要再看了。我们早已有新的信仰,和过去诀别了,这是人民自己的选择。”
“也是。我的人民同样要做出自己的选择了……”柏林喃喃道。
“是人民吗?你确定?”
“选出谁,就要无条件地信任,全权交托给他,不是么。”
莫斯科摇头,蓝灰色的眼睛燃起深沉的星光:“未必吧。柏林先生,我希望你注意点国家的稳定,这是根本的根本,多留心一点没有坏处……”
“这是友人的关心吧。谢谢提醒,我们本来就明白。”柏林打断他,走下教堂的阶梯。他扫过阶梯下的列宁格勒一眼,黑风衣一甩,大步迈进停候在此的轿车。
莫斯科跟下来,礼仪性地向柏林道别。轿车开出的一刻,莫斯科听见列宁格勒微弱的叹息:“我预感。我预感总有一天,你们会……”
莫斯科凝重地点点头。他抬眼,看到风中招展的红旗,无法再与黑鹰重叠的身影。
吾等,乃同一强国两侧之倒影。
吾等,乃同一时代纷飞之双翼。(注2)
吾等,终将以利刃互刺而为敌。生死成败,光荣耻辱,但待分晓。
一声巨响,如同裂空的鸣雷。
如果没有那之后骤起的嘈杂,长沙几乎会以为那巨响是自己的幻觉。可是。
不对。
和计划中的不一样啊!
长沙本来睡不着,正百无聊赖地呆在巷头将对敌宣传标语一遍遍加粗。顷刻间几乎震坏耳膜的响声后,眼前不远处腾起的火光不幸印证了他的猜想。地上腾起空中爆响的、硕大无朋的红莲——房梁毕剥作响,墙体霍然倾轧的轰鸣和骤起的哭喊交织成洪流,势不可挡地将整座古城席卷其中。
火势犹如积蓄多年的活火山喷发而出的岩浆一般狂烈,一时间遍地布满了响应召唤般集结的鲜红蛇群,吞吐着灼热的蛇信,缠绕上建筑、树木和人群。
惊恐的吼声很快演变成求救声。以及哭泣声。哀号。咒骂。
感官还在持续运作,□□着长沙的神经。巨大的冲击下,他的意志却几乎停摆。
他……又看到了地狱?
在自己的城里?
长沙呆呆地站着,热风拂过脸颊,痛哭刺入耳鼓。而他仍旧只是站着。嘈杂的人声透过四面火墙,抵达他耳旁,他也无动于衷。
房屋的大梁倾塌,燃着火的树枝从上空抛洒而下。落在脚边小簇的火苗,立马积聚成暴涨的烈焰。
这些即将吞噬他承载着千年记忆的城池的火焰,是炼狱的产儿啊!本应焚尽那群入侵的豺狼——可是没有!敌人甚至还没有向这座城池迈出一步,灾难的引线就已被莽撞地点燃。再无补救的可能,以无数生民的血肉之躯为祭品而扬起的那遮天蔽日的劫灰,正一点一点地蚕食掉古长沙城的本来面目……
一桶油箱,滚落到长沙的脚边。
“啊……?”
来不及躲闪了。扑入眼帘的璀璨的星火,以无上艳丽之态擒住了他,震撼人心、残酷到顶峰的美丽。火舌狂舞,举起手臂,延伸向黑暗的天空。
失去意识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犹记坠入深渊的最后一刻,人们的哀鸣就像他的意识一样,如蒸腾的水汽消融于漫天火舞。随后,他便再也抓不住什么了。
远远望去,长沙城漆黑的夜幕已被染成一大滩触目惊心的血红。
城外的山丘上,武汉抑制不住颤抖的双腿,扶住树干才勉强没有跪坐下去。
“这是怎么回事?谁发的疯?谁!”武汉猛地回首,方才映着火光的眸中现出湘潭同样惊恐的身形,“你说……你说长沙还在城里?!”
“没有意外的话,恐怕……是……”
武汉慢慢滑落,跪在满地枯枝败叶中。
“长沙。长沙……长沙——!”
武汉捂住脸,发出一声长长的、绝望的嘶吼。突然又毫无预兆地跳起来,跌跌撞撞地奔向那座属于他记挂之人的已成人间炼狱的城市。
湘潭和刚刚跟上来的襄樊都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呆了。随后,才反应过来飞快地追过去:“武汉,等等!你不能——不能去啊!”
天蒙蒙亮了。距离长沙城火光冲天的那个夜晚已经又有了几次太阳东升西落的轮回。临时搭建的军帐中,脸色冰冷的岳阳和重庆面对面坐在桌旁。
“这是一场可怕的事故。具体原因还没调查出来。已经枪毙了几个替罪羊,谁是元凶却很难查出。”重庆翻看着文件,“你那边的进展呢?”
“找不到,怎么也找不到。到处都是废墟、瓦砾、灰烬和死人,要挨家挨户地翻个底朝天根本不现实。而且我们没有时间了,敌人不用两天就会跨过新墙河、兵临城下……”
“嗯。”重庆轻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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