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让名古屋安排他们回去。楼下过道,两人意外碰见台北。台北微微咬着唇,点头算是招呼,停在过道上和他们擦肩而过。
他们渐行渐远,把泣血的城市远远抛在了身后。上海一直沉默,极力把脑海里纷繁的恐怖回放驱逐出去。难以置信的恍惚退去了,五内俱焚的痛楚才萌芽。好一会儿,他才问:“你们说了什么?”
“会告诉你的。不用很久。”
“还会好起来吗?”
“会的。”苏州又一次落泪,语气仍是温和的,字句断续地遗散在风中,“他有轻易变得完好的本领,不是吗?就算要去……我的好弟弟,也绝对不是因为这个理由,才……”
“真是撒谎也不脸红。”
上海将报纸扯成稀烂,扔进熊熊燃烧的炭火。报纸头条印着一个女孩洋溢微笑,在接受占领军发放的苹果,文字说明敌国首都在我皇军进驻后如何感恩戴德云云。
沈阳用棍子拨弄两下,让火烧得更旺。北平一手按着肋骨,一手握着的馍馍已经冷掉。
到年关了。全面抗战的爆发给了东北抗联可乘之机,沈阳他们与政府的来往轻松了很多。北平托天津打个掩护,把沈阳和哈尔滨接到北平城过年——虽然北平已不能光明正大地住着自己的房子,那里变成了伪政府的办公楼。
至于上海,打着多重烟幕弹在敌我两方穿梭倒是不足为奇的。
沈阳僵硬地扯动一下嘴角:“看吧。满洲国的报纸,对伟大皇军的赞美真是比他们本国还要热情……”
“可不是,像日本人肚子里的蛔虫。”天津说,“‘胜利’、‘大胜利’、‘天皇万岁’……是该他们高兴那么早投敌叛国、决断英明。杭州就算了,济南也……陷落得太轻易了。”
隔墙传来一个青年的声音:“这是指挥不利,济南兄长受了上司拖累,否则不会这么容易地陷于敌手。”
北平扔掉了馍馍。他移开墙上机关,露出门缝:“徐州!来得可顺利?”
徐州抖落蓑衣上的雪尘,拨开湿淋淋的发进到屋里:“嗯,天津兄安排得蛮好,没碰到麻烦。大家不要过于忧虑——济南兄长的上司已经被中央枪毙,以后,不会有人敢拿失地当儿戏了。”
“枪毙?”北平稍稍吃惊,“动作真快。就是那个喊着‘不守南京,何守济南’的?”
上海冷笑一声:“还能有谁。活该。”
徐州点头。沈阳奇怪地打量一眼上海,接着发现北平也不太对头,说:“我是消息落后了。你们有人知道南京出了什么事吧?听说他的城市死亡人数还无法统计,他本人……”
“你知道够多了。”上海淡淡道。
“什么玩意儿?”沈阳天生地直脾气,“阴阳怪气的,对自己人这样干嘛?”
“别说这个了,好吗?”北平叹一口气,制止两人,“徐州才来这儿一趟。徐州,你那边要紧吗?你们山东家沦陷大半,还得同时应对两拨敌人的夹击。”
“是的,一支从济南下来,一支从南京北上,要在我的地盘上会师。如果让他们得逞,武汉就危险了。”
徐州掸下最后一片雪花,看着它在炭火间化为一缕蒸汽。“没事,我一定替济南兄长挣回这口气。无国何以为家,头破血流我也不会退却……鬼子没看见山东人的彪悍就占领掉山东,可不亏了?”
上海微笑着,不期与北平四目相对,竟是一个表情。他微微一愣,垂下了眼帘。
北平也是经过他才知悉真相的。
东京那天嘴上厉害,对南京狠毒至极,但一时并无迫上海就范的胆量。上海回到城市,继续经营他的租界忙活他的生意。不到半月,就甩开东京眼线,秘密来到了重庆。
听取完上海对华东沦陷区的报告,人们并无心思去追究他隐瞒不报的内容。成都要回四川腹地去发展军校,不能再停留;重庆和侥幸逃生的民面对林林总总的事务,还有东京针对他的轰炸。上海乐得清闲,晚上独自凭轩,怀想江浙两家奏评弹听越剧的时光。
北平在这个晚上走进了他的房间。
“这儿收拾得太干净了。”北平说,“像你的风格。”
“又不是我打扫的。北平兄晚间拜访,有何贵干?”
北平上前两步。上海还是坐着不动,紧盯庭院凋敝的景色。月光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无声无息地滑过,将那与生俱来的冷淡表露无遗。北平心里一痛。他算不上敏感的人,但对人心常有第六感一般准确的把握。上海的语气不该如此之冲,除非,伤得极深。
“你见过南京,在他被扣押之后。”
“你居然知道这个?”
“我也有自己的情报网。”
“可惜,这方面你比不上我。”上海转过脸,笑,“只能到此为止,不是吗?最想打探的,最为关切的,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只好屈尊来求我,嗯?”
北平冷静地说:“你的地位比我高,哪里是屈尊。上海,我不想拐弯抹角。告诉我,东京做了什么?你看到了什么?”
上海霍然站起:“今天太累,我得去睡了。北平兄也……”
北平扯过上海,按到门边。他用了相当大的力气,上海却没有皱眉。“告诉我。”北平喃喃,“我受得住……”
上海屏息。那是他仰慕的男子,黑眸沉郁,气质卓尔,即使风光不再也有他独特的坚强,让人由衷地敬佩和向往。他觉得痛,从五脏六腑弥散的钝痛。“既然都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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