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托万打开地窖门。“不用了,我自己能搞定!您歇着吧!别忘了晚上还有接风宴!”
他跳进地窖,扒开一堆腌菜,找到密门。这条密道几乎没用过,门上全是灰尘。他被呛得咳出眼泪,捂着鼻子往外走。密道修得粗糙且狭窄,只能供一人弯着腰通过。安托万摸黑走了好久,终于看到了亮光。密道尽头是村外一口枯井。他爬上地面,用树叶把井口遮好,防止被无关人等发现。天色已晚,璀璨的繁星从东方升起。彗星依旧挂在天际,但颜色已经很淡很淡了。再过不久,它就会从夜穹中消失,直到数百年后才会再度拜访这片大地。
安托万回头望了一眼村庄,忍住跑回去的冲动,硬着头皮前往来时的路。
路上没遇到半个人。农夫、牧者和猎户这时候都回家了,况且大多数人都在为接风宴做准备。
接风宴的主人公此刻却在朝村子相反方向走。
他走了约有五轮,泥土小路边出现一块岩石,上面坐着一个人。晚风拂起他冰霜般的长发,使他看起来宛如黄昏中一抹白色的幽魂。他如有所思地望着远处的群山。目力绝佳的人能够看到山间伫立着一座石砌的废墟。那座山名叫“舍维尼翁”,在古语里意为“龙眠之地”。
“抱歉,雷希,让你久等了。”安托万挠挠头。
吟游诗人慢慢转过头。“也没有多久。我很擅长等待。”
他从石头上跳下来,身姿轻盈得像一只蝴蝶。“见过你的家人和乡亲了?”
安托万点点头。
“我许诺给你一天时间考虑,现在你考虑清楚了吗?”
“我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吟游诗人沉默地望着他,等待他继续。
安托万深呼吸,鼓起勇气道:“请容我拒绝。”
“我可以问问原因吗?”雷什塔尼不疾不徐地问。
少年不再注视着他,而是转向远方的山峦。
“其实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他说,“因为我答应别人保密,因此即使是最亲密的朋友,我也不能说。但是现在我觉得不得不说出来。那个人知道我的苦衷后也会原谅我吧。”
夕晖洒在群山之巅,废墟中光滑的石板反射着黯淡的光芒。晚归的倦鸟成群结队飞向山林。
“你送我的那柄断剑……我把它还给主人了。”
雷什塔尼微微动容。“你见过他?”
“对。我去过他的陵墓——真正的那个陵墓。它被女巫阿芒迪娜搬到南方一座海岛上了。所以我也听闻了你和他的故事。你选择他成为英雄,成为你所书写的传奇的主角,但他不甘被你所操控,所以你转而支持他的敌人。他恨你,雷希,他也怕你。活着的时候他害怕成为你的傀儡,死后也怕被你找到。”
“但他也获益匪浅啊。”雷什塔尼耸耸肩,“平定叛乱后,他的声名达到了巅峰。不论我支持哪一边,最终我的目的都达成了。我创造了传奇。”
“你还不明白吗,雷希?”安托万转过头,难过地望着他,“我的回答和达理安一样啊。”
雷什塔尼不解。“你不也想成为英雄吗?你亲口告诉我的。现在我来帮你了,难道你不高兴?孤身一人无法成就什么事业,所有英雄身边都少不了伙伴的帮助。达理安身边有六位勇士,你一路走来也交了不少朋友。康斯坦齐娅小姐还在阿刻敦等你,所以把我也当作你的伙伴之一不好吗?”
安托万猛地摇头:“你不是在‘帮助’我,雷希,你只是让我按照你的剧本演下去而已。我不是真正的英雄,我只是你传奇中的一个演员,扮演着英雄的角色。这并不是我想要的!”
“我不明白。达理安也说过一样的话,但我思考了九百年还是不明白。你们的确是英雄,有什么区别?”
“我想依靠自己的力量成为英雄。不受任何人的操控,不当任何人的傀儡。我就是我。也许有一天我会死,也许我的剑会折断,我的盔甲会破碎,也许我会失败,死在一个无人问津的鬼地方,没人记得我的名字。但那就是我,真真正正的我自己。若有一天我功成名就,人们会传唱关于我的歌谣,但我不是为了歌谣才成为英雄。”
他向雷什塔尼迈出一步。
“传奇为英雄而生,而非英雄为传奇而生。”
晚风拂过原野,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那么你究竟想怎样?”雷什塔尼问。
“放手吧,雷希,不要再干涉人类的生活了。把人类的事交给人类决定。”
雷什塔尼注视着他,但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吟游诗人转身望向小路彼方。
“啊,又有一位老朋友来了。”
小路尽头传来马蹄声。安托万极目远眺,看见一名骑者正策马而来。他披着斗篷,没露出脸,但一枚金色的圣徽在他胸前闪闪发亮。
——恩佐吗?
不。当马儿飞奔的时候,骑手红色的头发时不时从兜帽边缘露出来。
——是朱利亚诺。
距他们尚有一段路程的时候,朱利亚诺勒住马,跳下马背,拍了拍爱驹的脖子,让它去一边吃草,然后徒步走完最后一段路。
“好久不见,朱利亚诺。”雷什塔尼礼貌地打招呼。
朱利亚诺按着剑柄,立在他们面前。安托万恍惚觉得朱利亚诺长高了,但他很快反应过来,他的朋友并没有长高,而是气质不一样了。从前他是恩佐的宠儿,跟他的老师形影不离,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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