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的声响近在耳畔,清楚亦模糊,点入梦中,叫她不能分辨。
那究竟是冷雨坠地,还是他远远的呼唤?
灌入口鼻双耳的水,咽在喉间比冬雨更寒冷。莲兮猛呛了几声,嗓子火辣辣发疼。她微睁了眼,无力地撇过头去,那直贯而下的水流却紧追着不放,直逼得她几近窒息,才肯罢休。
莲兮连咳带喘,在水泊中虚弱地挣扎了几下,却连翻身的力气也无。她抬手一看,只见腕上的筋肉被一尺长钉穿透,久未愈合的伤口,还在徐徐淌血。
这钉身虽只半寸宽,却恰好封住了左右手的仙穴。神元流转全身时,每每途经此处便与鲜血一道外泄失散,使人手足无力,难以动弹。因此,这一双长钉是天刑司专制仙族要犯的禁锢,有一正统叫法,名曰封神。
“莲妹妹,”舀水的铜瓢砸落在莲兮眼前,身侧站着的人拿脚尖挑了挑她的手腕,尖声问道:“封神的滋味好受么?”
四壁无窗,叫人分辨不得白天黑夜。幽黄的灯火下,铺了一地黑砖的闭室更显逼仄。身侧的人蹲下身,浓妆面容倒映在水泊中,笑得阴恻。莲兮冷眼看着她的倒影,也笑了。十二支金笄沉重如石,亏得她走到哪都不忘佩在发间,唯恐有人不识她的尊驾。
封潞仔细挽好袖子,扳过莲兮的脸,怨毒笑道:“莲妹妹,你可真是福大命大。青丘的小狐狸没要得你的性命,天刑司的家伙们抓不得你的把柄,便连你那小肚鸡肠的哥哥也是外强中干,一点不济事。被囚在九重天半年,倒让你过得愈发逍遥了!”
穿透双腕的封神长钉不知被下了什么禁制,莲兮使出浑身气力,却不能拔出分毫。她本就手脚绵软,稍一动弹又是气喘连连。
“何必浪费力气呢?被封神钉打穿了仙穴,纵是大罗金仙也成了落水狗。”封潞轻拍了拍她的脸颊,揶揄道:“莲妹妹若是不服气,不如拿你那什么梦龙鸾凤出来比划比划,又或者纵地化龙,再吓我一吓……”
她掂着莲兮的下巴咯咯笑个不停,自鸣得意又说:“凭你过去怎么神气,如今还不是阶下囚徒?”
封潞自说自话,莲兮却只抿嘴一笑,沉声说:“笑话,任是天崩地裂黑白颠倒,你能奈我如何?改日潞姐姐见着我,还须得敬我一句东莲尊君。”
遍染血迹的绯衣濡着水,湿漉漉贴在莲兮的胸前腿间,她蜷伏在地上狼狈不堪,唯独这句话字字千金,像极了封郁气定神闲的模样。
“你!”封潞猛力一推,将她的脸扣向砖面,龇牙说:“你身是魔物余孽,东海上下包藏魔物,无一不罪。明日有我与执法尊君一同过审你这死丫头,定要叫你臭名远播永世不得翻身,死得比那蛇妖更凄惨千万倍!我倒要看看,烧成灰的龙莲兮还能怎么耍狐媚子!”
“潞姐姐当初若是惦记着把夭月烧成灰,又何须今日如此费心?”
“夭月?”封潞玩味着这两字,指尖玉甲猛地一抠,在莲兮的眼角狠狠划下三道血痕。她撮下指甲缝里的血珠硬是挤入莲兮的唇间,一面狰狞笑说:“我就纳闷了,郁哥哥怎么成日围着你打转。原来夭月也是个贼心不死的贱命,枉费我一番苦心,好不容易叫她堕入魔境,最后竟还是死得那样不干不净,留下你这祸患来。”
她赌咒似的说得飞快,莲兮却又是轻描淡写一笑:“夭月之所以堕魔原是受人教唆,她固然有错,可那教唆的人岂不是更恶毒些?难怪年年生辰,封郁连见你一眼都懒得。”
“龙莲兮!”封潞额上青筋暴现,照着莲兮淌血的脸颊,扬手一耳光,反手一耳光,接连狠抽了几刮子。直扇得她自己都乏了,才恨恨怒斥:“本尊劝你说话放客气些,你老家东海的安宁全看我明日的眼色,你不顾着自己,也该念着爹娘家臣。若是跪着哀求我两句,或许叫我心情稍好,从宽放过他们。”
“哦?”莲兮好笑道:“我东海上至龙王龙后下至小虾小仙,无一不尽忠职守。海内富饶安定,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羡。论罪?何罪之有?潞姐姐有那胡编乱造的功夫,倒不如担心自己吧!昔日夭月之事,你不怕我在执法尊君跟前也告你一状唆使之罪么?对了……潞姐姐对我妄动私刑,这也是罪状一条,不如一起上告?”
封潞恻恻笑问:“私刑?你以为这样便够了?”
她从发间抽下一枝金笄,轻巧地掂在手上。锥尖似的笄头悬在莲兮的眼前,直逼她的瞳孔。比起鲛人的尖甲长勾,眼前小小的金笄实同儿戏一般,莲兮眼也不眨,仍是浅笑。
她尚未定罪,封潞也不敢过份,金笄在眼前虚晃了一晃,最终却紧靠着封神长钉刺入了莲兮的右腕。封神穿穴,每时每刻皆是连心之痛,漫无边际的痛楚早已让她的双腕麻木。纵是封潞铆足了力气狠狠一扎,于她也不过只是一瞬钝痛。
看着封潞左拧右刺折腾得认真,她反倒觉着滑稽,躺在一泊冷水里纵声大笑。幽闭斗室,一时回荡着的全是她轻狂不羁的笑声。封潞恨得牙痒,前后又抽下几支金笄,陆续戳进她的手腕。金笄坚硬,来回蹭在腕骨上,发出锯木一般毛骨悚然的声响。碎骨渣滓顺着汩汩的血流飞淌而出,蜿蜒过千疮百孔的手腕,滴答溅落在黑砖地上。
血肉模糊的右腕被封潞紧紧抓在手中,颤颤抽搐着。封潞尖锐一笑,哼哼道:“穿了封神钉,本就满手是血,就算一会儿将你的手筋挑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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