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郁是玉茗阁的正主,主人归家本不是什么需要遮掩的事,莲兮却直觉着不该对敬阑多嘴。她将签好的名条递给他,有意傻笑着敷衍。
不想敬阑却步步紧逼,又问:“昨夜……莲公主是一人?”
莲兮不假思索便答:“那是自然。”
她被敬阑上下游移的尖锐目光逼得浑身不自在,于是循着他的视线低头瞧了瞧。
她身上的夏裙本就轻薄,为图个清凉透风,衣襟领边皆是以半透的轻纱裁制。透过纱边,隐约能看见许多樱红小点,密密排布在她的锁骨下,直贯入双峰之间,连缀成片,引人遐想。
莲兮略扫了一眼,顿时哑然失色。
她佯装皮痒,慌忙伸手挠了挠脖子,将胸前的残迹遮挡着,含糊道:“唔……天热了,一群蚊子哼哼唧唧一晚上,把我叮成这副模样……”
莲兮情急之中,张嘴就是瞎扯。又是哪里的神蚊竟能飞上这样高的天宇来?
她自觉嘴拙,笑得勉强。好在敬阑并未深究,只是淡淡一笑,取过签条时不忘关切一声:“既是如此,公主以后再不要睡在地上。床榻上有帐子,睡得也安稳些。”
莲兮紧捂着脖子,直等敬阑出了门才敢撒手。她取过镜子拨开颈侧的头发,细细一照才知,原来不止胸前,便连脖颈耳下也全是封郁肆意留下的吻痕。镜中的她,一双如丝媚眼,两瓣微微红肿的双唇,衬着颈间浅浅的绯红,不复从前天真烂漫的少女模样,却是另一种妖娆妩媚的风姿。
莲兮嫣然一笑,镜中的笑颜与她母上是何其相似,正是她艳羡了多少年的绝代风华。
敬阑的脚步声渐远,玉茗阁中归于一片静寂。莲兮探头在游廊环视一圈,眼见四下无人,她连忙掩上后殿的门,大步流星往摘星楼的方向奔回去。
实则不过短短的路途,来回一趟的功夫连半柱香都未烧尽,可她却只觉得岁月流转,仿佛已过去许久。
刚一踏入摘星楼,莲兮便急不可耐地喊起他的名字。
接连两声呼唤,久久回荡着却并无回应。空寂的楼宇,依旧只有满室满厅她的画像。
莲兮紧咬着唇,闷头逐层向上寻去。
每每在转过屏风时,期待着在那背后,会有他的身影。
每每徒然地希望,继而空洞地失落。
她终于知道,原来昨夜是在摘星楼的八层睡下的。可即便是那张凌乱的床榻,也是冰冷的。
她沉默地捂着胸口,向着楼阁顶端踉跄而去,若她看不见胸前点点胭红,那便好了。她便能将夜前天明时的一切,当作又一场幻梦,付之一笑。
——等兮儿回来了,我再为你打一百个结,一千个结,好么?
他的话甜蜜如斯,她分明犹疑了片刻,却还是轻信了。
站在摘星楼顶端的敞台,莲兮伸手探入石盘内,在浑黑的水中左右摸索了片刻——日前还盛装着玲珑碎的石盘底端,已然空无一物。
迎着南风灼热,她终于失声大笑。
第九九节 与君相守 花开静好(5)
果然,封郁这一趟回来,只是为了取走藏在摘星楼中的玲珑碎。
前夜他凭栏怀抱着她,站在此处说起的款款情话,她还记得清晰。他为那梦中的女子苦守两万年相思,为她演卦作画,为她相思堕泪。可为何这一切的珍爱,却终究比不上一颗玲珑心?
倘若曾为她爱得那样刻骨铭心,为何不能为她放弃玲珑?砸碎也好,丢弃也罢,从此以后,再不要惦记着它与夭月了。天下之大,她只要他一人,可他有了她却还不知足吗?
这样任性的话,被莲兮含在唇齿间徘徊了千万次,却始终不能对着封郁说出。只因他与她那注定坎坷的姻缘,是她姗姗来迟了。
天光大亮,莲兮却只觉着昏沉。猛然想起桌脚边还搁着两坛子醉红颜,她迷迷糊糊着就往内室走去。
还未来得及灌酒,桌上那幅画却先跳入了眼中。
举起画纸,阳光透过薄薄的纸面,将她亲笔绘下的封郁映衬得光明。那一双直视着她的眼眸,浸透墨色,却与樊城中所见的眼色有所不同,仿佛缺了什么。莲兮回忆着那时的封郁,手间不自觉添水研墨,想要加上两笔。可左思右想了半天,却始终不知如何落笔。她苦涩一笑,事到如今,这也再不是什么要紧事了。
莲兮将画放回桌上,展平铺好,又在画纸的四角压好纸镇,最后看了两眼。她正要弯腰取酒,一袖粹白却忽然从身后探出。袖间的手抽去了她的绘笔,笔尖只蘸了一丝浅墨,随即轻点在画纸上。细小的毫毛在那一双眼眸中左右各添了一笔,将眼弯的弧度稍加修饰。
添改后的眼眸,含着意味深长的笑。笑意流转而出,带着炽热的浓情蜜意。这并非她熟悉的封郁,却仿佛正是那一夜被琴弦金光映出的眼色。
“这才是我。”封郁掂着笔从身后将莲兮环抱,慢条斯理说:“除了这一双眼,其他倒画得不错。”
他的怀抱总是来的猝不及防,时而让她惊喜,时而让她不知所措。
莲兮怔怔站着,只见封郁撇下手头的绘笔,另取了一枝狼毫来塞进她的右手,又握着她的手,提笔点墨。落于画角的笔头,带着她的一分虚脱无力,他的九分潇洒不羁,先后写下了两人的名字。
封郁的下巴靠着她的肩头,满意地点了点,轻声说:“以后要是孩儿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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