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心,茶凉了,换一道水。青檀,取我的流音琴来。”
点一炉旧沉香,依依青烟里,裕王看着对面清瘦的少年动作优雅的披上外袍,理理衣襟,坐下来,先是试了两个音,铮铮然有金属声。随即决然下指,古朴流畅的音乐如泉水一般倾泻而出。少年清澈的声音适时的响起:“男儿事长征,少小幽燕客。赌胜马蹄下,由来轻七尺。杀人莫敢前,须如猬毛磔。”
卫泠忽然止住了。
裕王一挑眉:“怎么了?”
“没、没什么。”卫泠心下忽有些不安,后悔不该选这首,犹豫一下,只得继续:“黄云陇底白云飞,未得报恩不能归……”
裕王也沉默了。
“辽东小妇年十五,惯弹琵琶解歌舞。今为羌笛出塞声,使我三军泪如雨。”
卫泠收了指,余音袅袅犹自缭绕。
裕王忽然猛的起身,大步而出。行至门口,顿住,也不回头,只沉声道:“阿泠,等我回来。”
卫泠望着他挺拔的背影,坚实如山,渐渐远去。下意识的伸手捂住胸口,隔着布料和血肉,里面空荡荡的。那颗原本急促跳动的心脏,仿佛随着某人离去的背影也一并被带走了。
第二日,启欣也来辞别。
卫泠有些吃惊:“你也要走?”
“也?”启欣挑起眉,神情一刹那间像极了某人。卫泠表情有些恍惚。只听他追问道:“还有谁来向你辞行了?”
卫泠脸一红:“没有。”定定神,又道:“听说要与鞑靼人开战,又是王爷领兵,只没想到你也要去。”
启欣笑了:“阿泠身隐江湖,心却系着庙堂呢。”
“你才多大,何况战场上刀枪无眼,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要磨砺自个儿,多少地方去不得,非往前线凑么?”卫泠苦口婆心。
启欣看着他,沉默半晌,然后说:“阿泠,我只恨自己不够强。战场上一刀一枪,若能拼下功劳来,也是自重的砝码。”
“这是怎么说?”卫泠不解的看着他,“放眼京城豪门贵胄的公子哥儿里,能有几人比你出挑?况且王爷正当壮年,说是如日中天也不为过——裕王府且不急着要你出头顶梁呢,何苦给自己这么大压力?”
启欣别过脸,喉结上下滑动,神情变幻,终于还是压抑住了,朝他温和的笑笑:“早些扬名立万,你可以早些抗着牌子横行霸道呀。”
卫泠扑哧一下笑出声:“你还当真啊!”
启欣表情有些恋恋:“阿泠笑起来真好看,以后要多笑笑才好。”
卫小侯爷手欠的揪揪他的头发:“那你就留下,日日陪我说话。”
启欣夸张的哎哟一声伸手捂住头,袖子下滑露出一串金丝楠木念珠,卫泠眼尖:“这不是我那串么,你果然还带着?”
启欣伸手摸摸,放回袖子里:“答应了你,吃饭睡觉也不拿下的。”
由楠木串珠引发了回忆,卫泠有些促狭的冲他眨眼:“哎,令表姐真是美人啊。”
这话题跳跃性太大,启欣有点转不过来,眼里写上问号。
“你这么急着建功立业,难道是为了来日提亲,帖子上头衔写起来好看点?”卫小侯爷自觉抓到了核心本质。
小世子一口血差点没喷出来。“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启欣看着他,张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半天才恨恨道,“阿泠不要乱说,况且人家姑娘家,名声要紧。你我玩笑不要紧,传出去就麻烦了。”
“哎呀,还心疼了……好啦好啦,不说了!”卫泠得意洋洋。
启欣瞪他一眼,没说话。
“哎哎,真生气啦?”卫泠心想,小孩子面皮真薄,只得放低身段,软语哄道,“好啦,是我不对,下回不说了,阿欣莫生气。”
启欣无奈的握住他的手,深吸一口气,郑重道:“阿泠,等我回来。”
果然是父子,离别时留言竟也一模一样,卫泠不禁有些痴了,又惦起某人来,神色怅怅。
两日后,大军出征,卫泠把自己关在房里,独自坐了很久很久。
8.
夏去秋来,梧桐叶子黄了大半,良人尤未罢远征。
卫泠从来没有觉得,时光竟是这样难熬。本来,从上一世起,他就习惯了清静无为的漫度光阴,不悲不喜,避开各种情绪波动,因为那颗千疮百孔的心脏负担不起。
平生不会相思,却如今,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因通讯不便,又许是太过忙碌,那人并无只言片语过来,卫泠只能从官方邸报上的捷报知晓大致动向。启欣倒是来过两封信,随上京的战事折子一道,让信差辗转送来公主府。卫泠总是激动的第一时间回信,然后让对方带回。启欣是永远的报喜不报忧型,再恶劣的环境到他笔下都能变的生动有趣,然而敏感如卫泠还是从字里行间捕捉到了漠北风霜与长期征战下物资供给等种种艰苦状况。
卫小侯爷坐不住了。一想到心爱的男神和最好的朋友可能在吹着冷风饿着肚子打仗(喂,你想多了),就觉得心里仿佛有一万只猫爪子在挠,必须做点什么才好。这个念头日日折磨着他,卫小侯爷又开始茶饭不思了。
福宁公主快愁出白头发了,只觉得这个儿子养起来真是艰难,好好的怎么又不吃饭了呢。
“阿泠,你有什么心事,跟娘说,千万别闷在心里——身体要紧啊!”
卫泠有点心虚,想了半天,试探的问:“母亲,再过三月便是万寿节,咱们府今年的礼开始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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