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有些面皮发烫,笑笑张罗饭菜去了。外公坐在那,开始查户口,从家住哪里,一直查到他准备在哪里工作,以及身上的衣服哪里买的。谈笑间,日落西山,送走这个爱笑的年轻人,一家人在一起吃饭。
“我觉得,人不错,长得j-i,ng神,笑盈盈的。就是家里兄弟多,这也不是啥大事,人家有个分配的工作。”舅妈不深不浅的说了一句后外公瞪了她一眼“哪好了?”大家都不再说话,吃完饭后匆匆洗漱。夏天农村的夜,并不宁静,公路上传来轰隆隆的汽车声,让人有些不安。
日子不咸不淡的过着,带着岁月的痕迹和些许漫不经心。在这个女大不中留的夏天,母亲在县城一家大点的理发店找到了工作。许是母亲有专业文凭,不用在理发店从洗头妹开始干,待遇不低。虽不及拉货车的舅舅整的多,可在一家老小里面,也是抬得起头的。
母亲长得好看,手艺又好,所以老板对她颇为赏识。老板名字大家都不知道,只是听人叫她老徐,大家伙也就这么叫她。老徐长得不算好看,甚至平庸,但是有一双深刻的眼睛,眼神中让人觉得她有一种魄力。她烫着发红的顺发,很是亮眼,打扮也前卫。不由人家说,那个年代,染头发的无非就是那么几种人,一类是明星,一类是艺术家,还有一类就是理发师,可见大家对理发师的打扮多么憧憬了。大概母亲也是爱美才学理发的吧?
在老徐的赏识下,母亲开始成为店里的一等理发师傅。做什么好像都有土规定,做老师要熬资历,你教的再好,没有资历,也就那么点工资;做理发师也是要熬资历的,你有能力,技术好,客人认可你是一方面,可资历也是一方面,你见到老师傅就得低头。所以老徐的赏识让母亲的地位在无形中升迁迅速。
与此同时的,母亲开始打扮了,之前她就很好看,但是人们更能看到她的酒窝。母亲开始穿各种时髦的衣服,拖到脚踝的毛呢大衣,灰褐色的带着一股子咖啡味道;领子高高的白色竖条纹毛衣,最惊奇的是袖子只有半截,据说要搭配小夹克,我无法想象,应该是很摩登的;还有有着宽宽的裤腿的喇叭裤,大约要搭配一双松糕鞋才算正经;以及各式各样的帽子和高跟鞋,它们的颜色大都很奇怪,除了应有的白灰红,还有那种说不出的红,带着淡淡的黄或者说是绿,毛边的,翻着大大小小的碎步料的做旧感。还有一件从没见她穿过的纱衣,豆绿的颜色,带着一层层的褶皱。只是这些衣服她后来便很少穿,直到她死,我才把这一堆旧衣服翻出来看,各种各样的色彩映着她曾经的年岁,翻着七彩的涟漪。
而此刻的母亲还带着少年人的红润与朝气,她圆长的脸上画着亮眼的色彩,蓝紫色的眼影,大约是老徐从外国学来的,有些发白的粉刷在脸上,显得不近人情,正红的唇一张嘴便让人觉得这又是那个她了。只是,那个少年的消息越来越少了,母亲只知道他在一个店里打工,每月的工资都要往家里拿。轮番转的身子能不能吃得消,是不是瘦了,一概不知,大概是报喜不报忧,可是每日打工大约实在是没什么喜可报,所以一来二去,联络变少了。只是母亲还仍旧等着结婚,等着他来。
听人说,那个年轻人来过。他打工挣了不少钱,来提亲的。在一个呼吸都冒着白气的早上,他便来了,没到半晌午就走了,没留下来吃午饭。打那以后,再也没人见过他了,母亲也从此和他断了联系。之后,许久没有消息的母亲请了几天的假,去他家找他。
“大爷,你知道这家的何生去哪了吗”母亲裹着一件紫色大衣,领子上带着一只狐狸皮,据说,是母亲花了半月工资买的。狐狸毛在阳光下发亮,衬的她脸色耀白。
半晌,老头慢慢的说“出去打工了。”老头的头发花白,冬天的太阳很亮,他的脸色却发黄,长满了岁月的指纹。
“去打工了?”
“去了半个月了,说是去南方了。”老头不再说话,双手c-h-a在袖子里。
“哦,这样啊。”母亲没有再问,看着拥挤的房子,若有所思。她转身走了。阳光下,紫色的毛皮翻着白光,看不清人的脸。
之后便再没有提过这个人了。
老徐店里的理发师回老家了,大约是年纪大了,想回家开个店,安稳一些。母亲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头号师傅。客人也都喜欢她,直到后来,还有人到家里让母亲给她做头发。他们都说她摸过的头发有魔力,更加柔顺。老徐依然是一副看庭前花开花落的样子,仿佛不关己事。
一片片热闹中,冬天散着大片大片的雪花映着春节的火红。外公穿着黄绿色的旧大衣,瞪着老大的眼睛,看着迟迟回来的母亲。他的头发早就白了,大约是血遗的少白头,在风雪中显得很沧桑,连皱纹都有雪水凝在上面。
“过年了,才回来。”
“恩。”母亲裹着她的拖地长大衣,头发被一顶圆帽子遮着,只留出一溜儿刘海,被风吹着,没人看得到她的脸。
悄没声儿的,这个年就过去了。外婆好几次给母亲说,大过年的,怎么不高兴点,都被外公一顿训斥。她也不敢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看着母亲,静静地掉泪。后来母亲说,外婆真的很可怜。父母亲早早的没了,一个人把几个兄弟拉扯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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