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悦,卞茂阳也不在客人面前表现出来,便跟着来了。
他心中,多少还是有那么些情谊在的。长夫人和他亲梅竹马,多年感情岂是一朝一夕就可磨灭,况且一日夫妻百日恩,于情于理,卞茂阳都得过来看看。
房内,久病缠身奄奄一息的长夫人正拉着卞茂阳的袖角,艰难地呼吸。
卞茂阳看着曾经最爱的女人成了这副憔悴的模样,终究是叹了一口气,坐在了床边。
长夫人挣扎许久,终于才攒够了说一句话的力气:“茂阳……”长夫人气若吶蚊,“我这一生,从未求过你……”
卞茂阳脸色微微一变,就要摔开丈夫人的手,可是将死之人若是有执念,回光返照时候的力气自然不小。
“我只求你一次,就这一次。”长夫人微微瞪大了眼,“你去和我的华儿,滴血验亲!切勿让人在水里掺东西,我求你……亲自去做……”尾音骤然拉长,无限唏嘘怅惘。
说完这话,才不过三十出头的长夫人便立刻断了气息,溘然长逝。
卞茂阳坐在床边,放在腿上的手骤然握紧,心中一震慌乱。
他如今年近四十,眼前的这个女人却足足陪伴了他三十多年,最好的年华都给了自己。
可是为何她却要背叛自己?
卞茂阳闭了闭眼,伸手挥开长夫人逐渐脱力的手指,走了出去。
屋子外头果然站满了人,有人神色悲戚,有人面色暗暗含喜,有人迷茫无措。
可唯独他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嫡长子、这个背叛自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生的杂种。那个孩子站在那里,无悲无喜,仿佛已然超脱一切。
刚刚来的时候,他也是用这样一张没有表情的精致面孔告诉自己,他的母亲、自己的妻子即将逝去。
“你跟我来。你们把长夫人后事好好办了。”卞茂阳说着,先后指了指卞华和一众下人。
其余围观众人纷纷跟上。
卞茂阳走到这个小院一角的井边,刚要示意一旁下人打桶水,却突然想起大夫人的话,便自己上前挽起来袖子,弯腰去打水。
“老爷!”
“退下。”卞茂阳呵斥道。
方才上前的女人一怔,神色委屈地退了回去。
卞茂阳打了一桶水上来之后,直接咬破手指滴了几滴血进去,周围围观的几个女人面色都是一怔。
“愣着做什么?”回头看见卞华仍旧是面无表情,不禁怒上心头,怒不可遏地呵斥道。
“不必了。不信之事不必再验实。”卞华淡淡地说。他一眼就看懂了卞茂阳想要做的事情,也早就猜到了他母亲这一生终未得偿所愿的心事。然而他却对所谓的洗刷冤屈毫不在意,置身事外地仿佛事不关己。
“孽子。”卞茂阳呵斥道,“只是你母亲遗愿,作为儿子你怎敢违背?”
听了这话,卞华本是面无表情的脸突然抬了起来,眼神有了焦点,黑色眼眸灼灼其华,“我作为儿子自然不能违抗,可是你又何须遵守我母亲的遗言?”
卞茂阳第一次被卞华顶嘴,看着他和自己丝毫不像,却隐隐透露出超过他们两人之风姿的精致面庞,卞茂阳心中涌起一股难辨的情绪,情急之下抬起手掌就要给他一个耳光:“孽畜!”
谁知卞华却轻轻松松一个侧身躲了过去,然后动作迅速地也咬破自己手指,滴了几滴血进去。
十四年前,卞华五岁的时候,卞茂阳也曾同他滴血认亲过。那个时候,小小的卞华被下人拉着,用利刃划破手掌,伤口横亘整个手掌,滴进碗里的,又何止是几滴血。
当初不知受何人指使,那把利刃似乎并不干净,之后的第二天卞华的手掌便出现了发炎、溃烂的症状,小小的孩子大病一场,险些丧命。
而病还未好的时候,卞华便连同母亲一块被扔到了这个小院子。
——只因为那时滴血认亲,他的血同卞茂阳的血并未溶在一起。
而今日,时隔十四年之后的同一个场景,看着自己亲手打上来的井水,卞茂阳却眼睁睁地看见,先后滴进桶里的两股血慢慢溶在了一起。
卞华只瞥了一眼木桶,眼里尽是了然的神色。随后,他慢慢环顾一周看了许久戏的众人,转身离开。
深秋天亮,儿时的大病一场落下了病根,他如今是身体并不好,站在外头吹了这么久的冷风,他竟是觉得有些头脑昏胀,耳根发烫。
破旧的小屋里头,母亲的遗体已经落了棺放在那里,卞华披了几件外套在身上,搬了个椅子安静地坐在棺材边上闭目养神。
他这几日不合眼地照顾母亲,已经是十分困倦疲惫。
然而他却并没有清净多久。
很快,卞府的大管家就风急火忙地赶了过来,手里还端着一碗清水,推开门刚唤一声“少爷”,立刻将他惊醒。
卞华不悦地皱眉,眯着眼睛看了过去:“何事?”
大管家端着手里的清水,走了过来,有些为难而尴尬地说:“少爷,老爷让我过来再看看……”
卞华定定地看着滴了几滴血的这碗清水,闭了闭眼,勾起一股冷笑。他轻轻接过管家手里的碗,随后骤然砸向墙角!
“你去复命吧。”卞华冷冷说到,唇角寒意料峭。
大管家登时瞪大了眼睛愣了愣才走了,走的时候还是一头雾水、心中同擂鼓一般忐忑莫名。
这么多年,卞华安安静静,这个院子冷冷清清,也不知是为何,卞华偏偏成长成了这么一副极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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