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走了。我和谷稻有交情,说你因此也想杀我,潜入尹公馆,枪是我开的,混战里,玛莉亚碰倒地上的火盆,火烧着了你。玛莉亚面子比我大,意大利人都来了,没有人怀疑什么,尹鹤已经送去医院。”
枯云还是很紧张,仰着脸,眼睛眨啊眨。
“他伤得重吗?”
“不知道。”尹醉桥低头看着他,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眼是水光盈盈的,仿佛是一双看得见的眼睛,“反正送去的时候还没死,一直在喊痛。”
枯云松开了尹醉桥,他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些鄙夷的意思,他不忍,为尹鹤报不平:“膝盖中枪,能不痛吗?子弹连骨头都能打穿。”
尹醉桥往前走开,他揉着自己的膝盖板在床榻上坐下了。
枯云在原地渐渐挺直了腰杆,他说:“过两天我就能走了。”
尹醉桥把手杖横放在大腿上,他说:“你去换件衣服。”
经他这么一说,枯云尚残留的四感才开了窍似的,他闻到了自己身上的血腥气,一摸右边胳膊,质地柔软的棉衣裳因凝固的鲜血,好似结成了一片硬邦邦的纸板。
枯云喃喃:“我去哪里换……”
“浴室间里有换洗的衣服。”
枯云点了点头,他知道通往浴室间的路,出了房间,往前走,慢慢走,约莫一百步时往右手转弯,扶着墙壁摸到的第一扇门就是了。
“等等。”
他这连门口还没走到,尹醉桥喊住他,跟了上来。
枯云忙说:“我不洗澡!别又拿冷水给我乱擦!”
尹醉桥从后面推了他一把,不响,就推着他往外走。
“你这么爱干净,你回你自己房间去!小房间里多脏啊!天花板都发霉了!”枯云多次想甩开他,可惜均未能实现,只得是被尹醉桥拽着推着走,嘴上不由发泄说。
“你看得见?”
“我以前看见的!”
“你记性好。”尹醉桥说。
“怎么能不记得!我可是在那儿无缘无故挨了你一顿打!”枯云想起这件事就郁闷,就烦躁。
尹醉桥不响,把枯云拉进浴室间,枯云让他把衣服拿给他,他自己能穿。尹醉桥没动,反而是离开了。枯云喊了他两声,得不到回应,只好自己在浴室里乱摸乱拍,试图翻件能穿的衣服出来。可不一会儿,尹醉桥又回来了,他这次走得比以往都吃力,枯云听出些问题来了,问他:“你提着什么?”
尹醉桥手里确实提了样东西,一只木桶,里头是满满一桶水,还在往外冒热气。
那木桶靠近了枯云,枯云也是感觉到这股热乎劲了,他讶异地“咦”了声,听到水被倒进浴缸里,他抿起嘴唇,没声音了。
尹醉桥脱了枯云的衣服裤子,团成一团扔在地上,枯云说:“最好烧了。”
尹醉桥不与他搭话,给他搭了把手,让他跨到浴缸里去。枯云走得很小心,脚踩进了热水里,大叹:“尹醉桥,你杀猪啊?”
但他还是老实地抓着浴缸两边慢慢放低重心,坐进了滚烫的水里。
尹醉桥拖了张小板凳过来,坐在浴缸边,把一条毛巾在水里泡湿,他给枯云擦他右边半臂。
“我回去道观,就能找到帮手给你找黄金了。”枯云竖起膝盖坐在浴缸里,他的通缉身份尘埃落定,他又提起黄金的事。
“你人多重,我就要多少黄金。”
“我知道,以命换来的。”枯云停顿片刻,又问尹醉桥,“这么多黄金,你打算放哪里?”
尹醉桥不响,枯云撇嘴,他一时好奇而已,并不想深究。
将枯云手臂上氤到的血迹擦干净后,尹醉桥把毛巾盖在了他的手背上。他转过去,右手拽着右边裤腿,将右腿在地上放直了,稍稍侧过身,点了一根烟。他吸一口烟,咳嗽两声,再吸一口,又是一顿咳嗽。
枯云把湿毛巾拿在手里,不动,指甲掐着毛巾线。他问说:“你想不想多活几年?”
尹醉桥背靠着浴缸,说:“去美国。”
“你要去美国?你要离开上海了?”这答案出乎枯云的意料,他一个激动,脑袋和尹醉桥的脑袋撞到了一起,他揉着撞疼了的额头说,“尹公馆你也不要了?卖了?你到底欠了多少钱,以至于要跑路去美国?”
尹醉桥说:“想多活几年。”
他重又撑着手杖站起来,他的右腿行动不便,如今左腿也开始微微发颤,枯云听闻两声低喘后,才听到尹醉桥走远的脚步声。
这天晚上,尹醉桥一夜没消停,咳嗽不止,一声声,心惊肉跳。早晨他安宁了下来,枯云趁此悄悄碰了碰他的手,尹醉桥的手不烫。
后来枯云才知道,尹醉桥那日高烧烧退之后,一直在发低烧,断断续续,总是不好。这事还是玛莉亚来告诉他的,她去医院看尹鹤,总是遇见尹醉桥,她忍不住去和医生打探他的身体状况,这才得知。
“也说不上具体是什么病,体质不好吧。”玛莉亚说,“但是我看他那天开枪,一点都不像一个病人,很有样子的。”
悬赏枯云的通缉令被撤销,十万赏金到最后也没发出去,新闻发布会倒是发布了两场,向各方记者通报了案情的整个经过,尹醉桥因为这件事还捞到了一个市民奖励,贝当路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尹醉桥的隔壁相邻周复生也得以提前重见天日。
本是皆大欢喜的结局,然而据玛莉亚所说,处于伤情恢复期的尹鹤和杨妙伦却闹了矛盾。他们两人闹僵,一个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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