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对数字敏感。虽然文科班的数学比理科班要简单些,但对方辉来说还是太困难了。
辅导做到一半,方辉突然问:“你……数学这么好,为什么来文科班?”
“文科班男生少,安静。”盛安没把这个话题接下去,说:“你回去把这两套选择和填空做了吧,大题就不管了,一时半会儿做不出来也是浪费时间。先考到及格线再说。”
方辉点点头。
发历史作业的时候盛安发现没有他自己的,遂趁着下课去了一趟办公室。
盛安推开办公室的门,宋清让正在判一班的历史作业,另有一本批改过的作业摊在手边。
“宋老师,”办公室里还有别的人,盛安只能像普通学生那样称呼他:“我的历史作业……”
宋清让说:“噢,在我这里。”他指了指那本单独摊开的作业,说:“等一下,马上改完了。”
盛安不想回教室,想赖在宋清让跟前,就手从旁边拉了一把椅子然后跨坐在上边,手撑着椅背,语气有点神气:“我全对啊?”
“想得美,”宋清让快速批过几页一个字都没写的大题,说:“先改了你的,顺手当标答用。”
盛安撇撇嘴。
他从前不太喜欢历史,觉得就是死记硬背而已实在没意思。不过自打宋清让来,他再也没在历史课上开过小差,历史甚至一跃成为了他最喜欢的科目。
恨不得一天九堂课全都是历史。
现在的老师基本都用中性笔写字,办公室的储物柜里常年放着分量充足的红笔黑笔。唯独宋清让作风老派,至今还在用着钢笔和墨水。
盛安在旁边等着,办公室里一时只能听见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
“哎哟。”宋清让一声轻呼。
盛安凑过去看:“怎么了?”
“笔坏了。”宋清让盯着笔尖看了看,说:“又写劈叉了。”
宋清让常用的钢笔是老式的英雄,写得顺手,几块钱一支,批发价更便宜。不过有的质量好能用一年,有的质量不好可能用上三天就会坏掉。他将坏了的那只放下,在抽屉里拿了一支新的。
“你怎么不换个牌子?”盛安说:“见你坏过两支了。”
宋清让旋开放在桌角的墨水瓶,重新灌注,“可能有点念旧吧,用了好多年都习惯了。”
旁边的老王到储物柜前拿卷子,听到两个人对话,说:“哎,还是年轻老师和这些学生们有共同语言些。”
宋清让笑着回答:“您怎么忽然这么说啊?”
“盛安啊,”老王说:“教了他一年,从来没见过他和谁这么讲过话,像和自己的哥哥似的。”
盛安有点窘迫,宋清让回头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是吧,以前脾气可坏了。”
盛安无声地说:“我哪有?”
宋清让拍了拍他的后脑勺,“少犟嘴。”
那天放学后,盛安破例没有和宋清让一起走,而是绕路去了松山市内唯一的一间高级商场。
一楼有一间不大的万宝龙专柜,他知道这很贵,但他还是决定去看看。
他想去那里面给宋清让挑一支可以用很多年都不会坏的好钢笔,当做下个月的圣诞礼物。
他想让宋清让拥有一切的好东西,这愿望太迫切了,迫切到让他甚至变得有些鲁莽。
他穿着普通高中生的校服走进店里,没有人觉得他买得起什么。
也正像别人认为的那样,他的确买不起任何东西。
那些四位数,甚至五位数的钢笔对他来说太昂贵了。
他手里最大笔的存款不能动,那是他父母留给他上大学的钱。他打工兼职得来的报酬要应付每个月的生活和家里的水电费,匀下来一个月其实也剩不下多少。
他今年的圣诞愿望,是可以用自己挣到的钱为宋清让买下一支他需要的笔,可他根本就办不到。
被金灿灿的灯光照射着的,高贵地躺在柜台左边的那只镂空花纹的黑色钢笔,多适合宋清让啊。还有另一边的玻璃柜里,那只银白色的笔,握在宋清让的手里一定会显得更加好看,不是吗?他看着,想着,在心里盘算着。
他想,要打工多久才能攒下一只万宝龙的钱呢?答案是很久很久。
导购开始用冷漠地表情看着他了——他知道那是一种委婉的驱逐令。
他觉得有点无地自容。
于是攥紧了拳头,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了。
这一年,他只是一个空有一腔真心的,却也贫穷的年轻人。
当很多年后,他再走进这些昂贵的店面里时,导购会恭敬地向他行礼,他买得起任何他想买的东西。
可是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东西比真心更值钱了。
宋清让回家前接到了宋母打来的电话,说周阿姨今天晚上会带着介绍的女孩子过来吃饭。
他不能怠慢这个只见过照片的陌生女孩子,尤其是当她要独自来自己家里做客的时候。
他打车急匆匆地赶了回去,家里正好饭菜上桌,只等他的到来。
女孩名叫裴晶,今天明显是有心打扮过,披肩发与淡粉色的唇彩衬得她略显平凡的五官也秀丽可人起来。
饭后一会儿,周阿姨先离席,留裴晶一个人在桌上。裴晶显然没料到周阿姨就这样走了,一时有些惶惑。
宋清让见她实在尴尬,就说:“有点晚了,我先送你回去吧。”
宋母见儿子说完起身就去拿外套,一点别的意思也没有,不做声,默默收拾碗筷进了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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