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左手虎口处握刀的薄茧掩好,又把自己双手的刀茧覆住,再仔细照了镜子,直到确认没有半分不对,方扶着谢天璧上了马车,甩开鞭子,往山下而去。
沈墨钩坐在草棚最远处,微卸肩背,显得极是平庸,静静喝着清水,间或用些粗劣的食物,目中偶有光芒闪过。李沧羽把守在草棚外,额上束着白布,一身白麻衣,美目通红,下山各派众人看了都不由得替他难过,便是李沧羽偶尔拦着一两个询问,各人也敬重怜悯他,都不以为忤,反是极为配合。
一辆青油壁马车疾驰而来,车帷是绣花靛蓝锦缎,挡得车厢密不透风,驾车的却是一名美貌女子,侧身端坐,翠衣绿裙,腰间一条锦绣腰带,愈显得纤腰一束,耳垂上两粒硕大的明珠,服饰奢华。
行至李沧羽身边时,那女子勒马停住,柔声招呼道:“何门简青青见过李少侠。”声音甚是清朗明亮,毫无忸怩之态。
李沧羽见是马车,本已立在路侧准备拦住,不想简青青竟主动停车,目光一盼,见车帷上方用金线绣着一个两寸见方小小的何字,忙躬身道:“原来是妙笔天机何家,在下失礼。”
简青青道:“李少侠不必多礼,范掌门遭魔教毒手,你我都是武林正道中人,原该同仇敌忾才是。”
说罢不待李沧羽出言,已掀开车帘,道:“李少侠不妨细细查看,只我家夫君有病在身,还请李少侠悄声。”
何家人身体孱弱本是众所皆知,李沧羽道:“打搅何公子休息,在下改日定当上门赔罪。”
说着却不客套,一步跨入车中,只见车内一榻两几,一几上放着书册笔墨,另一几上是药碗茶杯等诸般杂物,都是镂空雕花,一览无遗。
榻上靠着一文士打扮的男子,满脸病容,呼吸沉重短促,塌下两个藤笼,正踌躇间,简青青已微笑着将藤笼拽出打开,里面尽是衣物毛毯等物。
李沧羽忙出了车厢,道:“在下多有得罪,请夫人慢行。”
简青青笑道:“李少侠多保重。”鞭子挥出,一声清喝,健马长腿跨出之际,斜刺里突的闪出一条人影,一手挽住了辔头,健马登时再动不了分毫:“简姑娘,三年不见,一向可好?”
声音丝绒美酒一般醇厚优美,听到苏小缺耳朵里,却是五雷轰顶霹雳炸身,眼前这人虽一身灰衣面色蜡黄,但那眼神,那声音,不是沈墨钩又是谁?
沈墨钩微笑道:“一点相思几时绝?凭栏袖拂杨花雪。简姑娘,你当真不记得我是谁吗?”
苏小缺心念电转,已然大悟:原来这简青青是个□妇!三年前跟这老狐狸有过一腿!随即大怒,这□妇害死老子了,果然是万恶□为首。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的留言看得我死过去五分钟
五分钟啊五分钟
谢谢bb捉虫
严重感谢不思君的长评,写的忒口耐了!
第二十二章
苏小缺心念电转,已然大悟:原来这简青青是个淫妇!三年前跟这老狐狸有过一腿!随即大怒,这淫妇害死老子了,果然是万恶淫为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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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反应极快,知沈墨钩念的本是一首曲子,想来是他二人当年情浓之时所唱,当下捏着嗓子强忍反胃,续道:“溪又斜,山又遮,人去也。”
垂下眼睫,低声一叹:“你何苦又说这些?我如今已是……已是……”
沈墨钩亦是长叹。
苏小缺眼圈一红,道:“快放开手,我夫君病重,得赶紧回去……你若是当真还念着我,日后去何家找我吧。”
说着拉过缰绳,沈墨钩深深看他一眼,松开辔头,柔声道:“我会来找你。”
苏小缺听他这般深情款款,只恶心得浑身鸡皮疙瘩粒粒乍起汗毛倒竖,轻抖马鞭,绝尘而去,待走远,再也忍不住,破口大骂:“让这老不羞去何家找麻烦去!最好被捉了骟个干净关在猪笼里沉了塘,居然敢调戏老子!”
谢天璧在车中听他骂得酣畅痛快,不禁微笑,心里那一点隐隐的烦躁忐忑却是越来越浓。
急奔一日,行了三百余里,已到了乌济镇,两人在客栈住下。
别的易容药物若是长时间敷于脸上,往往会使得皮肤溃烂刺痒,天香胶却是透气滋润,并无一丝不适,故两人洗漱后,仍将天香胶凝成的面具覆上,谢天璧却沉吟道:“沈墨钩可能已经看穿了。”
苏小缺吓了一大跳:“怎么可能?他若看出来,为何不当场揭穿?”
谢天璧道:“因为那里还属怀龙山,他允诺只要在怀龙山,便不对我出手。沈墨钩成名已久,断不会对后辈不守承诺。”
苏小缺深信谢天璧,自己还在白鹿山无忧无虑时,他早已涉足江湖,像一头野兽,受过伤,却也有了越过无数陷阱的经验。
当下问道:“你怎么知道他知道了?”
他问得拗口,谢天璧答得却简洁:“心生警兆。”
苏小缺瞪他一眼,摸出一颗药丸送到他嘴里,道:“含着,莫要咽下去。”
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小块香,放入桌案上的香炉里,燃起,只见一缕淡不可见青烟,从香炉顶上雕工粗陋的凤凰嘴中袅袅吐出,谢天璧闻到一股极为幽远的香气,只觉得神困体倦,连根手指都懒得动,口中药丸却散出寒意津津,登时脑中清醒手脚自如。
当下笑道:“提头走江湖,一点点疏忽足以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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