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凯微微示意,邹凯立时上前,不着痕迹地扶了他一把,将他扶起身来。凌琛向温郁渎笑道:“欢宴既久,本爵有些累了,这便告辞。也请王驾好生休息吧。”
温郁渎醉眼迷离,抬起头瞧了凌琛一眼,道:“这酒喝得哪里欢乐?没一句真话,没一个……”凌琛晃晃脑袋,似听非听地打断他,笑道:“王驾,我不胜酒力,告辞了。”说着,靠在邹凯的臂膀上,退席而去。
此时虽是夏末,但是草原昼暖夜寒,夜风极是森冷袭人。凌琛一路走出帐外,还不怎样。离了王帐宫门,一阵冰冷夜风卷地而来,吹得他胸腹处一阵翻腾。勉强支持着上了马车,一放下车帘,心神稍松,立时呕吐起来,先呕酒浆,后是清水,最后连胆汁也呕将出来,将身上的公爵礼服,邹凯的衣甲尽吐得透湿。邹凯想喂他几口水缓解一刻,他却一口也咽不下去,只能虚弱摇头。
强撑着回到使团住处,寝帐之中,侍卫为他换衣拭身的一通折腾,他才稍觉清醒,勉强喝了几口醒酒汤下去。邹凯摸他额头,担忧道:“有些起烧了,这便唤医令过来。”凌琛摇头道:“让我好好儿睡一觉……现下叫医令来开药煎方,我也是一口也喝不下去……”邹凯见他累得脸色惨白,只得依了他。将他服侍睡下,放了帐子,点了安息香,率着众人静静退了出去。
但是凌琛实是醉得狠了,睡不多久,便从宿醉的剧烈头疼中醒了过来。睁眼一刻,见帐幕的缝隙中已透出青幽幽的晨光来,便支起身来,刚想唤人,立时又头痛欲裂,眼前发黑,只得拥被坐在床上歇上一歇。
忽听榻边响动,一只毛茸茸虎头耸进帐来,睁着绿幽幽眼睛看他。凌琛出行自有仪仗排场,那虎不能住在滦川公帐中,别为它设了营帐。但是它极通人性,总喜欢溜进帐来寻主人。凌琛见状,笑着摸摸它的头,问道:“班寅,可是自己一个儿,没趣儿了?”老虎听话地叫了一声,伸头在他手臂上撒娇似的蹭了蹭。
凌琛掀被下床,按着痛得象是要裂开的脑袋,摇摇晃晃地赤脚踏在毛皮地毡上,想自己去倒杯茶喝。刚走了几步,腿一软,跪坐在了地上。却也不想唤侍从侍候,只轻声叫道:“班寅,过来。”
老虎顺从地走到他身边,凌琛抱住虎颈,把冰冷的面颊埋进暖烘烘的长毛中,嘟囔道:“混帐,也不来帮小爷暖床……”
老虎班寅懂事地顺势伏在了地上,任着凌琛伏在了它的背上,用自己的毛皮温暖着身心孤凉的小主人。凌琛舒服地伏在它的身上,长发垂垂,在衣袍与虎皮上蜿蜒伸展开去,象是青郁郁的溪流,流淌在雪白金黄的群山之间一般。
凌琛正在闭目小憩,忽觉身边有些异样,两道灼热的视线,正正射到了他的身上。他睁开眼睛抬起头来,不由得大吃一惊,不远处站着的那个目不转睛瞧着他的人,竟然是北戎王温郁渎!
他惊讶万分,使团住处守卫森严,他的寝帐边更多有巡逻侍卫,便如铜墙铁壁一般,北戎王岂能不经通报,就这般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得帐来?
他此时赤足散发,衣衫不整,虽性子旷达,但亦有羞恼之意。见温郁渎微笑着向着自己走了过来,连忙略整衣襟,刚要起身说话,忽觉头上一疼,温郁渎竟然拉着他的头发将他扯了起来,一把便将他锢进了怀中!
凌琛羞怒交集,立时便要翻手锁喉,掐死这个放肆的家伙。不料温郁渎力大无穷,竟抱得他手足酸软,一分力气也使不出来。且那怀抱滚烫如火,烧灼得他难过万分。他挣扎着,要叫却叫不出声,一抬头,正对上温郁渎那双冰冷的,带着异光的褐黄色眼睛……
凌琛低呼一声,勉力睁开眼睛,原来方才竟是一场噩梦!帐中空无一人,老虎班寅被他的叫声惊醒,温柔的扭过头来瞧着他。他喘息一刻,伸袖拭去额上的冷汗,苦笑一下,蹒跚站起身来。
邹凯在帐外守候多时,却听不见帐中动静。想着今日便要派出九路使节入北戎,只得进帐,想要唤醒凌琛。方进帐中,却见凌琛早已穿好衣服,束了头发,正在案前挥毫作书。见他进来,便道:“过些时日我们便回宣化府了。温郁渎居心叵测,北戎国内事态不稳,不可不防,朔州,云州等地都得早做准备,随时接应深入北戎的弟兄们。这几封矾书,用鸽子送回去。”
邹凯应了,刚要问他身体如何。凌琛又随手用笔管指指案角的一堆纸团道:“这些写坏的字纸,拿去烧掉。”邹凯明白凌琛的手书不能随便流传出去,连忙应了,上去收拾。忽见一张纸团得不紧,皱巴巴的散在最下面,上写着两句诗,笔枯墨涩,想是凌琛初起时,用砚中残墨随便书写的。
邹凯出身军伍,文翰上并不通达,因此不知道那是改了两字的元稹寄白乐天诗。但是字形文意却是明白的,默默念道:
“我今扶醉魂颠倒,唯梦闲人不梦君。”
第8章 决择
当日,北平府使团中的九路使节便在北戎句黎军的护送引导之下,向北戎国内进发,分头往北戎各部而去。凌琛与温郁渎遣走诸路使节,温郁渎又要尽地主之谊,请凌琛第二日到浞野河畔射猎。这些外交礼节往来也是应有之意,凌琛自不推辞。又道昨夜欢宴甚乐,因此今日在自己住处设宴相谢,温郁渎亦高兴的应许了下来。
凌琛回到下处,胡乱用过些饭食,又灌下一碗安神饮子,便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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