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地深吸了一口,心里感叹,住在底层就是好啊。雨已经没有了,带着水珠的树叶儿如同洗过一样,绿油油地发亮,鸟鸣声由远而近,又由近及远。再吸一口润湿新鲜的空气,心情渐渐得好起来了。
毕竟我还可以去看他啊,可以去他家吃饭啊,可以看他对着我笑啊,不是吗?最糟糕的情形并没有出现。他还是我的朋友,我就还有机会啊。这样想着,就笑了。
飞快地洗漱完毕,一屁股在床沿上坐下来,拿起电话拨,刚响了两声,突然想起现在他应该去晨练了,家里没人。又把听筒搁下来。心里忽然一闪,我也可以去晨练啊,老头一定想不到!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如同疯长的野草,不受控制了。立刻跳起来,换衣服!这时,电话铃响了,尖利的声音吓了我一跳。
微感恼怒地借着晨光看来电显示,心立刻“怦怦”地狂跳起来,拿起听筒。
“老爹早啊。”声音都走调了,这点出息。我定了定神。
“呵呵,”电话那头笑了,“你怎么知道是我啊?”
“心有灵犀嘛。”我厚颜无耻地说。
“哈哈…………”电话那头又笑了,顿了一下,然后说:“臭小子,乱用词。”
“今天您没有去晨练哪?”
“外面不是下雨嘛,路滑,就不去了。”
“——”不知道该往下怎么接。
“你小子打电话过来,不吭声就挂了。啥事啊?”
“我…………我饿了。”我大脑快速地转,却还是不伦不类地说。
“哈哈……哈哈哈……”又笑了,“你饿了就找我啊?”
我的脸红了。
“新鲜的没有,昨晚的剩面条还有一些。”
“我就爱吃面条。我过来啦。”
“来吧。”
我在街道拐角处的“天天早点”。油条、豆花、豆浆、包子,各买了一些。不知道老头喜欢什么早点,想想又买了一份粥。我真饿了,老头不吃的估计我也能包圆儿。把袋子靠在挡风玻璃上,发动汽车、挂档、油门、打方向盘,我的车慢慢地拐个头,刚进入旁边的岔道,后面一辆高速行驶的车准确地撞到我汽车的后臀上。
其实我并没有晕多久。身体在车内经过n次碰撞之后应该还有知觉尚存,我记得我满身血污地躺在老莫的怀中时,还不忘给老头一个夸张的媚笑,我甚至还微感奇怪,老头怎么能得知此事,而迅速赶到。老头强作的镇定掩不住内心巨大的惊恐。他应该是想给我回一个微笑的,但他的表情比哭还要抽象,我都不忍再看,随即便沉沉地睡去了。
想来120急救车应该是从我单位的门前过的。
后来老莫说,我单位也有人在第一时间赶到医院的,据他形容的外貌,我猜是老李。不过他到医院时,我是看不到他的。我这时已经躺在手术室里,身体插满了连接到各种仪器上的管子,在白大褂医生们的包围下。他们在讨论该把我的某个或某些部位用金属刀械割开或切去。我偶尔努力地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周围的白口罩和一双双全神贯注的盯着我身体的眼睛,再无力地闭上。
这一段是我生命中所有感觉都缺失的过程。
之后的无论何时,我都回忆不起这一段时间当中我生命所经历的内容,只觉得有口罩带着它上方无感qíng_sè彩的眼睛在旋转,然后渐渐隐去。
我重新开始拥有的回忆是在我搬到重症监护室之后,在这之前我已经历过漫长的手术和数日呆在无菌的特护室。这时死亡的阴影已远离了我仍插着各种管子的躯体。我的精神开始恢复,间或还与前来收集与我身体有关的各种数据的护士开一两个无伤大雅的玩笑,逗她们在大口罩的遮掩下莞尔一笑。
家属们被批准传上鞋套进来探视。
我红肿着双眼仍强作欢颜的母亲,我喜怒不形于色的父亲,在老莫的陪同下进来了。他们围在我病床的周围,拿眼睛表达着他们的担心和关切。其实也没什么说的。不过只要他们说了,我都一律回应以微笑和点头。我其实有些心不在焉,老莫明显地黑了,也瘦了。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向我父母解释他和我的关系的。他向我看的两眼有微微的笑意和如释重负的轻松。很快护士便催他们离开。临走时,我父亲还是撂下一句,“叫你开车小心点,你看看。”母亲小声不悦地阻拦,“走吧,走吧,警察都说不是他的责任了。”她嘟哝的声音一直把他们送出了病房。老莫走在最后,回头一笑,黑瘦的面孔衬着白的牙齿。我回报地咧咧嘴,眼泪却下来了。
老李再来时,带了单位另一个同事。我在普通病房的病床上,以夸张的声音和满脸的笑迎接了他们。他们提了果篮,外带了一个红包。客气得推辞之后,我便收了下来,单位里有这样的传统,我也不必客气。但从信封的厚度和重量来看,似乎数量很不少。我不知道这是不是老李的意思。
我母亲给他们削水果。老李笑着接过,大口地咬起来。另一个同事看着去了皮泛着果肉光泽的苹果,又看看老李,也接过来。
他们坐下来与我聊天。我们聊了单位里的轶事和我这起事故交管部门的处理意见。老李自始至终都是笑眯眯的。我应该受宠若惊才对,要知道,老李在单位一年里的加起来都不会有今天这么多的笑容。
我搬到普通病房之后,老莫也常来病房探视。与我的父母在病房里碰了几次面之后,老莫的到来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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