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发青年身上穿着一件紧身的黑色背心,两边手臂的开口开到肩膀上,露出流畅的手臂线条。下半身是同色系的黑色长裤,有半截已经破碎成碎布条,露出一截笔直的小腿,有水珠滴滴答答的往下落,却没有一滴停留在衣物之上。
这是当年坠落到这里时穿的衣服,经过了这么多年仍未被水侵蚀殆尽,不得不称赞一句质量上佳。
这也是理所应该的,魔偶在最后一战中穿着的战斗服是他能找到的最好的衣服了,当初掉落在溯行军的大本营里没给摔死就是这套衣服的功劳。而这么多年溯行军想尽办法也没法在不伤害身体的前提下弄下一星半点来,怎么会被水区区泡了几年就侵蚀破损呢?
长谷部看不到,其他的付丧神却看的一清二楚。
那个巨大的玻璃器皿层层破裂,就像侵染黑夜的墨水在某个点迅速聚集,星星点点的墨色会聚成一个黑色的剪影,仿佛能将全部的光线都吞噬殆尽。
这个象征着他们所有绝望的青年缓步而出,两只脚踩在地上,手臂抬起,一只手按在肩膀上动了动。
一阵令人牙酸的骨节活动声响起,噼里啪啦就像在石室里点燃了一串小爆竹。青年活动着肩膀脖颈,动作间无形的流露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压迫感。
这时的长谷部也终于察觉了不对,他泪眼朦胧的抬头,就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眼睛。
那位真正的战争兵器正低着头,漆黑的眼睛透不进一丝光,透过s-hi漉漉的刘海漠然的注视着他。
时也在做着一个亢长的梦。
梦里漫天都是弥漫着的灰雾,昏昏沉沉的令人提不起j-i,ng神,他几乎感知不到自己的手脚四肢,只能一个人在黑暗里踽踽独行,找不到目标,更分辨不出方向。
世界的意志压迫着两个同样的魂魄。它不允许有超出范围的不安定因素,一个醒来,另一个就必定沉睡。
山姥切温热的体温浸透了他的衣物,暖融融的往身体里渗过去,却无论如何也没法温暖他的皮肤。世界在时也的身体上套了一层膜,阻拦了一切能够同他接触的事物。那份山姥切用鲜血和灵魂堕入黑暗换来的暖意,只能被挡在外面无法进入。
遥远的黑暗里传来隐隐约约的痛哭声,这是时也从前记忆中经常听到的声音。在那弥漫着硝烟的战场上,漫山遍野都是残缺不全的尸体,侥幸存活下来的士兵们将这些尸体运回后方,烧成一堆堆小小的灰烬装进木盒子里带给他们的家人。
时也总是活下来的那个,他经常会接替魔力耗尽的法师为他们烧毁尸体,他也常常跟着班师回朝的将军慰问那些失去亲人的家属。他总能看到这样的景象。
年迈的老人抱着木盒子痛哭他们失去的儿子,年轻的少女为战死的情人哭泣,初为人母的少妇挺着大肚子暗暗的抹泪,顾及着肚子里的孩子不敢放声大哭……
他总是能听到,这种浸透了绝望和悲痛的哭泣声。
这是山姥切在为他哭泣吗?
时也快管不住自己乱成一团的思绪了。他的记忆和思维缠绕成纷乱的毛线球,大脑中分管各事的区域似乎串了岗,闭上眼睛看到的都是模糊斑斓的色块。他的大脑乱成一团浆糊,脆弱的灵魂在世界意志的压迫下无法动弹。
他就连睁开眼睛,摸摸山姥切的头发,告诉他别哭了也无法做到。
石室里一片安静,所有人连呼吸都放得更轻,生怕惊动了那个苏醒的人形兵器。
加贺狼狈不堪的趴在地上,浑身都是尘土和鲜血,他狂喜的睁大着眼睛,注视着那个他们溯行军这么多年来拼尽全力想要唤醒控制的最终兵器。
他是知道一部分计划的,也心知肚明自己在这个计划中扮演的角色,一个用来拖延时间的炮灰也无所谓,只要能让他看到,看到那个人形兵器苏醒的模样就心满意足了。
加贺是溯行军内部地位很高的一位研究员,他从而立到现在的耋耄之年都在做着一件事,那就是研究这具从天而降的躯体。溯行军曾经因为研究陷入困境而放弃过研究一段时间,甚至断了所有的经费,调拨走了绝大部分的研究人员,唯有加贺态度坚决的留了下来。
他认定了这具躯体是上天给予他们的礼物,只要能够破译上面锁定的密码就能够控制他,控制这个能够毁灭一切的人形兵器!
他日复一日的维护着魔偶的躯体,甚至自掏腰包置办了维护器械。慢慢靠着那份几乎快凝结成实体的执念研究着,在溯行军内部过着穷困潦倒的隐形人生活。
直到溯行军和时之政府最终决战的那一天,那个浑身浴血的白衣少年踩着传送阵的灵光突然出现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势如破竹。
加贺远在后方,捏着那份战败的讯息,知道自己崛起的机会终于来了。
溯行军的计划很简单,杀了真田时也,调动埋在魔偶脑中的控制芯片,取得魔偶的控制权,杀了那些围剿的付丧神们。
这个计划几乎孤注一掷,实施起来也有很多不确定因素,最重要的一点是,即便他们成功刺杀了真田时也,谁能保证那枚芯片确实能够起到作用呢?
谁都无法保证。
但是战况又着实迫在眉睫。那些付丧神们经过了千百年来的锤炼,早就脱离了当初的复制之躯,脱胎成为了真正的神明,他们每个人的战力都和从前不可同日而语,只要被他们找到溯行军的踪迹,就会被围剿的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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