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照始终没有说话,似乎是忘了宋子鹤还跪着。书房的底面颇是冷硬,他只觉得膝盖酸疼,寒意顺着骨头往上窜。
宋子鹤只想苦笑,偏偏不能露出为难的表情,只能低着头跪着。
许久之后,才听沈从照问道:“宋子鹤,谢淇奥身体如何?”
“禀告皇上,谢公子以药调理,所伤元气渐已弥补。腹中胎儿自是安好。”
沈从照沉默片刻,只是问:“若朕不想要这个孩子呢?”
“皇上!”宋子鹤与吴瑾俱是吃了一惊,“宫中虽常备此类药物,但以谢公子的身体状况,恐怕无法......承受。”
这话说出口,宋子鹤只觉得汗流浃背。
他没有想到皇上会起这种心思,可仔细一想,这个决定未必不合理。这个孩子诞于后宫之中,想要有身份,必然要过太后的眼。可他生母已不是地位低贱,而是无法对外宣之于口。没有母族势力的皇子在后宫中生活之艰难,宋子鹤也有所知。
最关键之处在于,皇上恐怕并不相信那凝魂香的作用,自然也不会相信谢淇奥肚子里怀的是他的孩子。
话虽如此,宋子鹤仍是无法接受皇上的这种念头。男子有孕是异闻,但这世上难以用常理解释的事情多了去了,更有那凝魂香在其中,并非难以接受。那堕胎药真给谢淇奥喝下去,其实也不打紧,最多是再将养个几月。然而这个孩子也有沈从照的一半,得来不易,若说不要便打去,他可没有后悔药。
沈从照本未做决定,听宋子鹤此言,心中更是犹豫。他绝不愿意谢淇奥因此死去,可这“孩子”又如同烫手山芋般叫人拿捏不定。到底如何,仍旧未明。
谢淇奥身体舒服了些日子,这几日情况却又急转而下。
且不说人愈发犯困,以往的胃口则是不翼而飞。鹤书炖的汤或者补品,谢淇奥过去虽然不爱,但一碗喝下去还是可以的。谁料这天鹤书照理端着托盘上了阁楼,他闻见那香味,竟然觉得说不出的油腻与恶心。
鹤书见谢淇奥弯下腰,还以为他哪里不适,慌得将盘子往矮几上一置,也不顾汤汁泼在了案上。
谢淇奥捂住嘴,只说自己没事。
不仅是自己的身体,连鹤书的行事也变得捉摸不透起来。谢淇奥好不容易将胃中翻涌的酸意压下,却压不住心里的疑惑。兴许不只是鹤书,沈从照,连带着他派来的宋太医,全都怪极了。
这回鹤书没求他将汤喝完,只是一脸忧虑地劝他能多喝一口就行,随即便将碗端走了。
再晚一会儿,宋子鹤出现在了阁楼,说是要替他诊脉。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谢淇奥伸出手任他摆弄,趁宋子鹤凝神时,突然问道。
宋子鹤侧目,微微一笑道,“谢公子可真是多心,我能有什么瞒着你呢?”
“比如说我的身体状况。我可不信沈从照会无缘无故派你来。”谢淇奥直呼皇上的姓名,也不见宋子鹤脸上变色。
他只是复又低下头去,道:“谢公子的身体,你自己感觉也清楚得很,恐怕不是我想瞒便瞒得住的。公子切勿多心。”
谢淇奥点头。宋子鹤见他不再发问,暗暗舒了口气。下楼后自是拉住鹤书,又啰啰嗦嗦嘱咐她万万不能说漏嘴。
翌日,宋子鹤回太医院时,鹤书端着药独自上楼,映入眼帘的是坐在窗边谢淇奥的身影。
她未察觉出异状,只是与平常一般道:“公子,该喝药啦。”
却不料那人低声问:“什么药?”
“自然是补身体的药啦。”鹤书笑道,“宋太医亲自开的方子,说是......”
“你可当真?只是普通的补药,没有些别的作用?”谢淇奥慢慢回过头,凝视着侍女。
鹤书见了他苍白的脸,只觉得自己脸面上的血色也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公子!”她急忙唤道,“我,我,我自然没骗你!”
谢淇奥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我自然知道这药对我好,否则你如何要这么辛苦地骗我喝下去。你过去从不敢瞒我的......”
鹤书吓得魂飞魄散,“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公子!我怎么敢瞒你,要不是——”
“要不是什么?!”谢淇奥突然扬高了声音,“鹤书,你就算与那宋太医千辛万苦瞒着我,又可想过总有一天我会知道?身体是我的,你打算瞒我多久?是不是要到......”话未说完,他猛然咳嗽起来,鹤书赶忙便要爬过去,就听谢淇奥低声道:“你别过来!”
鹤书只能又往后退了几步,声音里带着哽咽:“我不过去,公子你别想不开,你别......”她早瞧见谢淇奥离那窗户不过咫尺距离,他若想跳下去,自己可拦不住。
“你怕我跳下去?”谢淇奥看透了她的想法,语气平淡下来,“你怕什么呢,我便是跳下去,也不会拉着你。若是死了,也是解脱......”
鹤书哭着摇头。
“我不怪你瞒着我,只是没料到罢了。”谢淇奥起身,“算了,总归.......”
“公子——”,鹤书扑过去抱住他,“你怪我瞒你,是我错了,你打我骂我怎么罚我都行,可总得为肚子里的孩子考虑啊!那也是一条命,你别——”
谢淇奥身体一僵,身体下意识地便拎住鹤书的衣领,冷声喝问道:“你说什么?!”
☆、喷涌
鹤书顷刻间明白了。
谢淇奥什么也没猜出来,他起了疑心,所以刚才那番模样,完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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