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想说的那后半句话被他咽进了肚子里。
——他还会回来找我吗?
罗曼不太懂他的深意,但他照实道:“如果您是说回瓦伦郡居住的话,如无意外,不会。”
伯德挺了挺胸,他好像毫不意外,又好像深受打击,但他的腰板挺得更直了。
他笑道:“果然啊,只是一次度假而已。”
罗曼觉得这话有些耳熟——他好像在某个小旅馆里和纳塔尔这么说过。他隐蔽且迅速地抬眼扫了一下子爵的神情,等他看过来时,他仍然是那个始终低着头的恭顺仆从。
“好的,那么你回去吧,”伯德清了清嗓子,“代我像公爵阁下问好,谢谢他的慷慨,这三千金币实在是太重要了。”
罗曼点点头,但没有真的离开。
他向来守礼到不愿额外多思考一步、算得上木讷的脑子算是自作聪明了一回——他忠诚于纳塔尔,纳塔尔的意志他永不会违背。
“子爵阁下,您可能……”他斟酌了一下词句,“您可能对度假一事,有点误会。”
“误会?”罗曼没有抬头,但他确定自己听到了一声压抑着怒气的冷笑,“什么误会?你不是说他不会再来瓦伦郡了吗?”
伯德用词的改变让罗曼愈发肯定自己的理解——从“回”到“来”,子爵阁下恐怕将公爵阁下当做了一个无耻下流、不负责任、玩弄感情的浪荡偷心贼了。
“不,不是您想的那样,阁下。”罗曼努力让自己说的话听起来可靠可信,“事实上,公爵阁下之所以攻打路西亚郡,并不仅仅是因为皇帝陛下的指派。”
“那还因为什么?”伯德的声音听起来更冷了,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哦,我知道了。皇帝陛下想要收回所有被贵族占有的土地,所以派遣公爵阁下去收复领土——而北方已经没什么封地了,所以要来南方,路西亚郡只是个开始,迟早也要轮到瓦伦郡,所以他以后不必来度假了,因为这里就会是他的后花园——对吗?”
“虽然结论完全正确,但过程却……”罗曼几乎要擦汗了,他不明白子爵是怎么从一个完全错误的思路里推导出这样一个j-i,ng准的结论的,“和您想的完全相反,皇帝陛下是要把公爵阁下打下的领土作为封地赠予他,所以,今后的安达略斯,除了瓦伦郡,都将是伯里曼的领地,所以他不适合再住在瓦伦郡了,他应该会住在隔壁,可能就是路西亚郡。”
伯德听了,久久不语。
良久,他才问道:“除了瓦伦郡?”
“是的。”
伯德深吸一口气,他抬头看天空,明明天已经凉了,可他看着澄澈的天空之上似乎还氤氲着歪歪扭扭的蒸汽。
他颔首,道:“罗曼,我要请你帮我一个忙。”
罗曼恭顺地行礼:“愿意为您效劳,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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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跨过雕梁画栋的中庭回廊,就是阿兰布朗宫从不开放给外臣的皇室后园。
拱形门柱上雕琢着栩栩如生的鸢尾爱丽丝,这是皇室的象征,顶株是工匠奢靡地用珍珠、大理石磨成粉,按照比例混合浇浆,一点一点在其上雕琢出繁复的纹理,从头至尾,是一出连贯流畅的创世纪,据说这是上一任帝王——那位爱享受爱得差点亡国,害得坎布斯堡血脉就此断绝的著名皇帝阿尔方索七世——最得意的杰作。如今的木苏曼陛下在当初登基时差点把这倾注了老皇帝后半生心血的名作给推翻了搓成灰,还是诸多名人名家听说之后急得差点一头撞死在阿兰布朗宫外,国王才放弃了这个丧心病狂的主意——毕竟错的是老皇帝,可不是这些柱子,何必要挫柱子的骨呢。
雅妮在皇宫后园暂居的这些日子里,除却中庭那个栽种了两排桃金娘的美丽喷水水池,最爱的就是这些画柱了。
她在博普雷时也曾去听过牧师的宣讲,创世纪这样的故事谁都听说过,可当她亲眼见到这些画柱,她不知该如何形容内心的震撼,其上的肃穆庄严使她匍匐,当布里芬皇后轻笑着引导她颤抖的手扶上雕刻其上的上帝面容时,她痛哭出声。
在听说阿尔方索七世与这些画柱的逸闻时她也曾恨得牙痒痒,恨不得能亲自去嚼上两口画柱,好看看那嘬下来的粉末是不是都是熔进去的碎金子。但那一刻她明白了为何那些工匠、那些写出被人传颂的名作的戏剧家们宁死也要保住这些柱子。
“雅妮!”
少女回头,一名宫娥正面带笑容地看着她:“你果然在这里。”
宫娥上前几步抓住她的手把她往回带,笑道:“哎呀,这都多少天啦,你还没看够吗?别看了,皇后刚刚正找你呢。”
雅妮惊道:“皇后陛下?”
宫娥点头:“是啊。不过你别着急,皇后陛下只说是有些事想问问你,不是什么要紧的。”
雅妮抚了抚心口,催促道:“要紧,哪里不要紧?快带我去呀!”
她急得恨不得块块奔跑起来,像是在博普雷的田埂上那样奔跑,可这里是阿兰布朗宫,可不是什么乡野田埂。于是这两个白衣裙的少女就这样在回廊上快走起来,斜刺里的阳光映进来,在她们翻飞的裙摆上来回跳跃,快活得就像是女孩娇俏的笑声。
“布里芬陛下!”
雅妮老远就见着那火红的人影了。布里芬的红发总是那样醒目,这是弗兰西亚皇室血统的标志,再加上她总爱深红色的衣物,连权杖顶和权戒上镶嵌的宝石也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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